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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卖青瓷,我更热爱生活

2018-08-13  本文已影响19人  邹新文
比起卖青瓷,我更热爱生活

我们到的时候,盛夏十点多的太阳烈得很,可青瓷作坊里透出一股静默的阴凉,那门十分有趣,用榆木枝凌乱地做成篱笆,一整圈围起来。

里头摆满未成形的瓷器,创始人陶怡老师坐在其中,长发束成马尾,低头在瓷胚上,缓慢地刻画着。她抬头,一张素净的笑脸,让我们上楼去见她的伙伴,接着继续一个杯子一个杯子地描刻。

爬上楼,迎面两块雕花门板,摆一盏青瓷瓶,瓶中一把枯掉的草与树枝,老酒黄的灯光打下来,落一小片稀疏的影。

门板是旧的,瓷瓶青翠欲滴,里头偏偏不插鲜花,选了斜斜的老枝老叶,与瓷的色泽一同寂静下去。

一下子喜欢上这里,蓦地有一种前世住过的感觉。

往里走,一面一面的墙,厚厚的老木板一层一层隔开,摆的全是青瓷,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一片瓷器的洋。

粉青,灰青,翠青,豆青,蟹壳青,梅子青……寂的润的莹洁的青,被老木头深浅不一的褐托起来,似一叶一叶小舟,悠远,悠远地漾开去。

刹那间,什么“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什么“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什么“雨过天青”“秋水登碧”,什么“明如宝镜”“声如古磬”,全涌上来,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只知道美得令人寸步难行。

又有干莲蓬,紫苏,薄荷,桂,山梅花,野百合,恰恰好地点着缀着;又有带花朵的棉与带果子的青梅枝,随随便便斜在瓶里盘里;又有另一头阳光明朗的角落,古朴的瓷盆里卧几棵多肉,圆圆小小,伴着身边翠色的竹影;又有几笔素淡国画,绘一朵垂眸的莲;又有一方墨迹,书极大气极随性的“素心”二字;又有竹帘子,又有茶,又有古书,又有望向远方的窗,又有光阴走过的痕迹。

简直了,想尖叫,我来到了我梦里的小白屋!

主人早已出来,看我大惊小怪呆看这一切,只淡淡地笑。

这时候我才回神与她打招呼,短发,细长眉眼,棉麻宽松的衣,果然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她身上的静气与古意,是与这些器物相配的。

坐下来,先泡上茶,白茶,如银似雪。她用她自己做的青瓷杯子,上边刻了苔藓一样的小小叶片,里外各一,不蔓不枝。杯的釉色格外的淡,里头一点儿浅绿的茶汤,在铺了粗麻布的桌上随便一摆,莫名好看。

她叫魏来,零六年中国美院毕业,怀年轻人一颗躁动的心,在外飘飘荡荡近十年,终于做到较高职位时,突然发觉大城市的朝九晚五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回家,回故乡,回本心。

“一直觉得青瓷很美,但除了形美,我更关注其中蕴含的一种生活方式。”

于是魏来加入了好友陶怡创办的青瓷工作室,她们有着相同的初心,生活品味与对美的敏感与追求。

一日,二人,三餐,四季,万千瓷器青青。

“真正的好日子是把生活过成自己的,和光阴严丝合缝,和自己妥帖舒适。”

青瓷,不仅仅是一种器皿,她静静地摆着,从不言语,赐予我们一股向内生长的力量,一些低温的美与好。

魏来不愿青瓷从生活中被单独抽离,变成高高在上的艺术品,她希望自己亲手设计与制作的瓷器,融入日常,传承青瓷历史与美学文化,在更多人的生命中随性而安,生气盎然。

这间工作室是她们一砖一瓦,一石一木慢慢造就的,走在龙泉的山间河畔,随手摘下一只麦穗,一朵蒲公英,一枝白茶花,带回家装点一室瓷器,也在四季流转间找寻创作的灵感。

她们的草木,她们的青瓷,她们的生活,皆生长于野,安于世间。

常有三两好友不远万里,拜访此雅室。一壶清茶,几盏瓷杯,半日之闲,可抵一世尘梦。有北京的友人,就这样爱上青瓷,爱上这座小城,从此定居龙泉。十几年间,面朝青山,怀拥美瓷,自由地生活,自然地老去。

提起无法避免的商业化现象,魏来依旧淡然,青瓷的发展理应多方向,需要高成本高技艺的阳春白雪登上美学高峰,也需批量生产走商业路线的下里巴人供大众消费。而对于如今大力推崇的创新,她更希望先让愈来愈多年轻人了解与传承龙泉青瓷烧制技艺。作为全球第一个,且是唯一一个入选人类“非遗”的陶瓷类项目,她为许多人将其错认为景德镇青花瓷而惋惜,并期待在你我坚守之下未来的改变。

采访以一个故事结束,一位日本艺术家来龙泉青瓷园区参观,看见地上一片古瓷片,竟用手帕将其包起,而后双膝跪地,向着窑口方向一拜才起身。

“愿我们中华民族对自家艺术有着更多的虔诚。比起卖青瓷,我更热爱生活,热爱我们的文化。”

重新穿过那片绝美的青瓷,那扇雕花镂空古门,我们下楼,与陶怡老师道别。走出门,正午的日头正盛,附近一片荷塘碧意荡然,莲花粉白,寂寂艳艳地开满了一池子。

我走远了,她依旧低着头,在那些坛坛罐罐、瓶瓶盏盏上,刻画着她们爱到至深处的生活上头,与光阴严丝合缝的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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