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同行出远门
二十年前,大哥开荒修整好一大片山地准备种果,刚好从一本农业杂志看到一则苗圃场有大量各种果苗出售的广告,苗圃所在地是贺州市钟山县一个乡村,地址联系人写得清清楚楚,当时手机还稀罕的东西,广告没有留下电话和手机号码,大哥打算去这家苗圃购买果苗,时值寒假,大哥邀我陪同前往。
我们从老家乘坐汽车到桂林,已是下午,没有开往钟山的班车,只得在桂林住一晚,第二天再乘坐桂林到贺州的班车到钟山,到了钟山车站已是下午的三点多钟,向售票处打听我们要去的那个乡还有没车,售票员说还有一趟下午四点钟的车。
买了票,就上车。汽车肮脏陈旧,汗臭夹着口臭及各种不明气息在车厢里弥漫,满满一车人,唧哩呱啦地讲着本地话(应该是百话),半句都听不懂。车子出了县城,开上一条砂石裸露的公路,朝着大山的方向开去,公路两边都是农田,田里只剩大片即将朽滥的禾兜,随着汽车行驶,两边的农田越来越小块,两边山越压越近,几乎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农田也从视野里消失,车子像一只病牛在山的夹缝中踽踽独行,天色越来越暗,此情此景,不犹得生出断肠人在天涯的凄凉来。
我向车上几个乘客打听我们要去的那个苗圃场,他们都表示知道有那个村离公路还有一段路程,但不曾听说有什么苗圃场,我当时感觉是被骗了。
车到终点站,是一个乡镇街道,天己完全黑下来,对街道印象一片模糊,我们最当紧的是我个旅馆安顿下来,向街上的人打听到一个旅舍,估计是过去的供俏社,房子很破旧,墙壁开始发黑,到处都湿润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泥腥味和霉味。门口有个炒快餐的摊子,一块案板上放着一个方形纱窗䈇,里面放着些菜和配料,没有顾客,食材的新鲜度让我们怀疑。天色已晚,加上乘车一路奔波劳顿,两人都饥肠漉漉,顾不上饭菜是否可口,只求赶快把肠胃填实。
吃过饭,到水龙头简单冲洗就上楼睡觉。十二三平米的小房间里放着两张简陋的木床架,床上被席都陈旧得发黑,要睡下去真还是要点勇气。门口对着那面墙的上方是一扇小如狗洞的窗户,窗户上支着两块厚厚的木板,算窗户的门。房间的天花板铺着谷簟,谷簟下的大部分被蜘蛛网占据着,近墙角处吊着两个蜂窝,主人不知何处去,留下的是人去楼空的寂寞。关门,熄灯,合衣而卧,祈祷做个美梦,长夜快过,黎明快来。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沿公路往回去找我们的目的地——XX苗圃场,出街走不到1里路下起大雨来,我和大哥俩都没带伞,只好跑到公路边大树下去避雨,头发和衣服还是被树冠上流下的雨水林湿一大半,像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雨停了,我们继续往下走去了大约1公里多,发现从公路往右岔进去的山岰上有一户人家,打算过去打听一下广告上介绍的那位杨总经理,在离房子门口十多米的路边有根电线杆,上面斜斜地挂着一块木牌,用红油腻漆歪歪扭扭地写着“xX苗圃场”,正是我们要找地目标。我们向那座房子走去。笃笃笃,大哥举手敲响了门,过了的10秒钟,听见屋里有及拖鞋走路的响动,然后门吱地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蓬头垢面且衣着不整的邋遢女人,那样子像刚起床还没洗脸的样子,刚开门外面的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用手搓了好久的眼睛才适应过来,对于我们的造访她显然感到十分意外。大哥问她:“这是XX苗圃场吗?”她回答:“就在这里。”
“杨XX经理呢?”大哥又问。
“我就是。”“啊,是你?!”我差点大笑出声来,赶快捂住嘴巴,不料被口水呛得一阵狂咳,显得狼狈不能堪,眼前这个目光涣散的女人和想象中的总经理差别也太大了吧!
女人,不,杨经理把我和大哥领进厨房里,招呼我们坐,自己去张罗早饭,这时我们才发现火堂边还坐着一个男人在烤火,寒喧两句打破僵局,便知道他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杂志上的广告是他以女主人的名义登的。
好像跟男主人讲话还没扯到正题,女人就端着一锅白菜往火堂一放,告诉我们吃早饭,一大锅白菜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看不见一颗油星子,锅中间放着一小碗油炸花生米,这就是所谓的粗茶谈饭吧,最好的长寿减肥餐。我象征性地扒拉几口就放碗了——不是吃饱,其实还很饿的。
吃过饭,男主人扛起锄头带我们到房子对面山坡上,坡上有一块两个篮球场大的坡地,里面东一排西一排地种着些果苗,有梨树苗、桃树苗、葡萄苗、李子苗,我本想叫大哥不要了,这样的果苗我们老家多的是。大哥却讲,来就来了,一样带几蔸回去试种吧,看看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子来。每挖一棵苗,男主人都要强调是新培育出的新品种,结的果如何个大味美,我和大点胡乱地应付着。总共挖了十五棵果苗,捆好包好,我们就匆匆告别,重返归途。
回家后,大哥把那些果树细心种到地里,还是夭折大半,顽强活下来的三年后如期开花结果,但虫子特别多,二十年过去,从来没得吃过一个完整的果子。每看到这些枝叶繁茂果树,我就会想起我和大哥的那次远行的经历,它的意义远不是吃果子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