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婚（5）

梦里，容锦翎躺在血流成河的疆场上，万箭穿心而死。萧菱霜吓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告诉自己，梦和现实都是反的。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那么多次他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会的。

两个月后，容锦翎倒在疆场上，万箭穿心。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人暗算。想来是陛下的授意，容家手握兵权，功高盖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咽气之际，他艰难地拿出红绳攥在手心里。

“霜儿，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怀着孩子便丧了夫。不如……不如你就再寻一个布衣男子，让他代替我照顾你一辈子吧。”

他后悔了，他这样的人，如何能给她幸福？他不该娶她的。

沙场上，尸山血海，容家军的血染红了边关。最后关头，朝廷的军马赶上来，将崇国人和匈奴杀了个片甲不留，成功地守住了边疆城池。

胜仗犹在，良将已逝。

容家祠堂内，年轻的妇人衣着简朴，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夫人，宫里的高公公来了，听说是……”

白鹭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萧菱霜已经站起来，匆匆地赶往前厅。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莫非是……她的噩梦应验了？

前厅内，所有人都心情沉重，这个高公公，似乎来者不善。

萧菱霜赶到前厅跪下，高公公拿出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威武大将军容肃与其子容锦翎战死边关，大顺痛失两代战神，朕内心哀痛不已。今，赐容小将军发妻萧氏三尺白绫，一杯薄酒，望萧氏能与容小将军团聚。”

宣读完毕，高公公合上诏书，居高临下地望着萧菱霜。

“萧氏，请接旨。”

萧菱霜并未抗旨，对着皇宫的方向朝拜，冷冷一笑：“臣妇萧氏，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应该立刻想到的，容锦翎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死在敌人手里？分明就是被自己人暗算，他那么实诚的人，对自己人从来不设防的。

圣上啊……是想要容氏一派彻底没落，不再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接过圣旨，萧菱霜回屋梳洗，换上大红色的嫁衣后出来，将金樽里的毒酒一饮而尽。

“容锦翎……我来陪你了，下辈子……我还嫁给你……”

她的嘴角溢出黑红的鲜血，身体绵软无力地倒在地上。

罢了，既然他死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痛快地自尽。

只是可惜，这个孩子不能安然出世了。

都说人临近死亡时会回顾自己一生的经历，萧菱霜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画面。

仍然记得金黄的阳光下凯旋归来的少年战神光芒万丈的侧影，仍然记得出嫁那一日，他的一句“萧大才女，我来娶你了”，仍然记得他亲手为她绑上一根红绳，要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仍然记得他与她在树下合奏，阳春白雪，高山流水；仍然记得上元节与他一同放飞孔明灯，看着它们承载着自己的愿望飞向远空。

这些场景，真实得仿佛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弥留之际，她瞥见窗外栀子花垂落的花瓣，上面泛着枯黄。

今年京城的栀子花，调得有些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