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前半生得意，后半生失意，人生起落需泰然

        文/元斐

        如棉的雪花在风中纷纷扬扬，永州每逢雪天便格外阴冷。千山暮雪，群鸟飞绝，整个永州城肃杀一片，已然不见行人踪迹。只见一叶孤舟飘荡在江边，一个身穿蓑衣、头戴笠帽的老翁正坐在舟上垂钓。他神情悠然又有些迷茫，他就是柳宗元。

        此时的柳宗元正遭遇仕途上的失意，被贬永州，遥想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春风得意，又怎料到会有今日的落魄处境呢？他在空虚寂寞冷中追忆前尘往事，也在思索后半生该何去何从。

（一）

        柳宗元出生望族。柳氏是河东的三大家族之一，其先祖为东周时期著名的柳下惠。柳氏在北朝时便是著名的门阀士族，后又与李唐皇族关系密切。到了柳宗元祖父这一辈，家道有些衰落，但柳氏家族在社会上仍有较高的声望。

        柳宗元的父亲柳镇能诗善文，母亲卢氏聪明贤惠，家中文化氛围浓厚。在这样环境的影响下，柳宗元从小就才华过人，聪明出众。十三岁时，柳宗元便代高官执笔，写下《为崔中丞贺平李怀光表》，以文成名，获得王公大臣交口称赞。此后，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二十岁，高中进士。不久，父亲去世，柳宗元回家守丧。

        二十四岁，柳宗元娶了中原地区的弘农杨氏之女，夫妻相敬如宾。只可惜两年后妻子因病去世。短短几年内，柳宗元失去两个亲人，内心无比悲痛，也早早体会到了人生无常。

        二十五岁，通过博学鸿词科考试，任集贤殿书院正字，即皇家图书馆校对管理员。

        二十八岁，任蓝田县尉，即县公安局局长。

        三十岁，在朝为官，任监察御史里行，即国家监察部高级公务员助理。

        三十二岁，任礼部员外郎，为正六品官员，即文化部兼教育部的高级公务员。

        少年时志得意满，青年时意气风发，柳宗元志向高远，决心要有一番作为。

（二）

        柳宗元三十岁在朝任职后，先后与刘禹锡、王叔文等人结识，大家所见相同，都对当时社会风气极为不满，决心要开创一个风清气正的政治局面。公元805年，太子李诵在王叔文、柳宗元等人的拥护下登基，成为唐顺宗。随之，王叔文、刘禹锡和柳宗元等人均得到重用。

        苦等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春风得意人得志，他们大展抱负，整治贪官污吏，废除苛捐杂税，以匡扶社稷为己任，采取一系列革新。可惜这场“永贞革新”只持续了八个月，柳宗元等人便被宦官和藩镇势力联合镇压。王叔文贬官后被赐死，刘禹锡、柳宗元等人先后被贬官到偏远地区做司马。

        自此，柳宗元开始了他长达十年的被贬永州生涯。

        刚过而立之年的他血气方刚，急于进取，却未意识到宦海险恶。三十二岁这年，成了柳宗元一生的分水岭，从此事业一落千丈，落得半生潦倒。

（三）

        当时的永州偏僻荒芜，从长安到永州，就像从天堂坠入地狱一般，一路上柳宗元的心情很是复杂。虽说是司马，可终究是被贬到永州，柳宗元连住所都没有，只得住在荒草丛生的寺庙里。寺庙经常起火，周围又常有蝮蛇毒虫出没，柳宗元的生活十分狼狈。

        在永州期间，柳宗元百病缠身，他在《寄许京兆孟容书》中写道：

        痞结伏积，不食自饱，或时寒热，水火互至，内消肌骨，非独瘴疠为也。

        后又听闻母亲病逝，女儿夭折，亲人相继离去，苦难接踵而至，柳宗元心中悲苦万分。想到自己一朝不慎连带家族蒙羞，两千五百多年来柳氏家族的文化、声誉将在自己手中断送，他又痛心疾首。在万般孤独，濒临绝望之际，他写下了那首《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他钓的不是雪，是心中的孤寂，清冷，迷惘和无望吧。

独钓寒江雪

        苦难的人生经历给柳宗元的文学才华提供了机遇，在永州期间，柳宗元创造了大量的文学作品，有关于动物的寓言《黔之驴》，有为小人物作的传记《捕蛇者说》，还有山水散文《永州八记》。不管写什么，他都是借助外界的事物来替自己发声，或是在抨击时弊，或是在自我反省，或是在排遣苦闷，其实都是柳宗元心声的真实吐露。

（四）

        公元815年，柳宗元42岁。唐宪宗召见当年因革新被贬的八人回长安。

        柳宗元难掩欣喜，回想自己在永州十年的被贬经历，一直期盼着能有这么一天。他看到了希望，北归路上，路过汨罗江时，写下《汨罗遇风》：

        南来不作楚臣悲，重入修门自有期。

        为报春风汨罗道，莫将波浪枉明时。

        这时的柳宗元心中充满自信，他乐观地坚信自己回到长安后定能再展才华，实现抱负。他在快到长安时，亲切激动不已，心中满是暖意盎然，眼里尽是明媚春色，于是又写下了《诏追赴都二月至灞亭上》：

        十一年前南渡客，四千里外北归人。

        诏书许逐阳和至，驿路开花处处新。

        可惜好景不长，在返回长安的一个多月后，刘禹锡在长安的玄都观与柳宗元等人饮酒作乐，兴奋之余，提了一首《戏赠看花诸君子》：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诗歌刺痛了朝中的当权者，惹怒朝中的政敌。柳宗元、刘禹锡等人又被发配到更为偏远的地方，柳宗元被贬去柳州，刘禹锡被贬去连州。此次离京，他们再无归还可能。

        命运给柳宗元开了一个大的玩笑，给他无尽希望，又把希望击碎。柳宗元了然自己命运如此，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这次不再抱有任何幻想，而是安之若素，淡然处之。在柳州四年，柳宗元也不再像在永州时那般在自我情感中苦苦挣扎，而是真正融入到柳州生活，解放奴婢，教化民众，发展经济，努力造福一方百姓，成为勤政爱民的好官。

        公元819年，柳宗元在柳州病逝，享年46岁。

柳宗元雕像

        回顾柳宗元的一生，前半生得意，后半生失意，在起起落落之间，他终看得淡然，处之泰然。人生自古多磨难，善于转化苦难，于百变之中波澜不惊，我们才能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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