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沿海农民”
一时兴起,想写的文章,就莫辜负自己的心意。
《消失的“沿海农民”》
妈妈前两天就在电话里跟我说:今年蚕不好,吃的白白胖胖的到最后愣是不做茧,只能大片大片的往外倒。说的很轻描淡写,努力想克制内心的失落无助。更觉得难过的应该是姨夫,在一家私人工厂上12个小时班,回来还跟妈妈一起养蚕。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几乎没睡过超过4小时的觉,白班夜班地倒,家里还有很多田地,有时候姨姐一家从南通市里回老家,他还不忘给最疼爱的大孙子准备煮好的红烧肉和其他吃食。
南通是全国有名的棉纺织品产地,下属的海门叠石桥被誉为“国际家纺城”,罗莱家纺、水星家纺等国际知名品牌均最早出自南通。我家的小镇上也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纺织品作坊、工厂、公司。记忆中,镇上最早的一家纺织厂是中韩合资的,从有记忆开始,镇上便走动着个高肤白貌美的欧美人。当然,这一切离不开沿海地带养蚕种植棉花的传统,我家从我妈嫁过来就一直养蚕,一年养两季(春蚕和秋蚕)。那会儿还到处可见棉花地,桑树地。棉花开花特别漂亮,红的,绿的,黄的,最后从棉桃变成雪白的棉花,一直是壮丽的景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乡亲们开始不种棉花了,因为太累人了,乡镇工业园里多了各种化工厂,渐渐的,桑树也被砍了,记得砍桑树那年我上高中,特别开心,虽然我不再回去帮妈妈采桑叶了,但是妈妈终于不用那么辛苦了。随之,镇上棉纺厂里外国友人也渐渐看不到了,被本地一个老板接手了,可谁知,好景不长,经营不善,厂子规模越缩越小,从刚开始的拉棉—纺纱—织布,到只纺纱,最后厂子实在经营不下去了,宣布破产。那一年,我妈也从厂子里下岗了。
种桑树养蚕的人家零星可数,只剩下那些工厂不要的年纪大的,在家闲不住的老人还在继续坚持着。姨夫便是其中一位,最早他家是育小蚕种的,远近的乡邻都到他家购买小蚕。姨夫一家向来热情好客,待人友好,总不忘在给乡亲们蚕种的时候嘱咐几句养蚕的经验。姨夫今年63岁了,姨妈也在南通市里帮姐姐带小孩带了12年了,刚开始接送小孩,做家务,后来自己便在小区里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姐姐一直劝姨夫也一起去市里,前后不知道做了多少思想工作。姨夫一直不肯,守着家里的田地,宁可恳求到一个私人老板那里上两班12个小时的班,都不愿意丢下家跟着一起去市里。老家每年都有田地被别人承包,原先家家户户豆腐块的田地被垦成成片的果蔬地,大片地种西瓜、种花菜、种向日葵...给农民一亩地1000多块钱。每每听亲戚们议论,这些收上去的地收成不见得比自留地好,但是种地又怎么能养家糊口呢?趁着年轻去工厂打打临工总比守着一亩三分地还忧心收成好。何况,粮食,越来越不值钱,还在贬值,一年的收成卖的几个钱都花在农药化肥和收割上了。于是大家都买作用效果强的农药,少打几次。据说,这次蚕不做茧,多半的原因是桑树地周围的水稻田喷洒农药导致桑叶”污染”的缘故,养蚕的农户交流起来,都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形。桑树在强农药的影响之下,桑叶变质了,蚕宝宝吃了固然是白白胖胖的但是不吐丝了。蚕农们越养越受挫,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努力付之东流。而打了强农药的稻米马上收割了就被卖到城里,据说城里人以吃当年新的新米为傲。
我姐还在劝我姐夫去城里,家里留点自己吃的田地就算了。南通现在的纺织品棉花、蚕丝除了从新疆内蒙,便是从国外进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