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书易录，深情难赋话妈妈
睡前习惯性刷微信，发现表姐的朋友圈里一张照片特眼熟，点进去仔细一看，那个顶着一张面膜的小老太果然是我那爱美不服老的妈妈。
闲书易录，深情难赋话妈妈
妈妈1960年生人，今年58岁了，也许是因为一直从事体力劳动的缘故，仍有一头乌黑发亮粗壮有光泽且让人羡慕的头发，行事说话仍然干脆利落，心态也比较年轻，所以新涉足美容护肤行业的表姐让妈妈帮她找一群姐妹捧场也就不奇怪了。
因为妈妈是那种热心快肠，善良乐观又有点情感外露的人，和母亲一起看电视剧，她是很容易入戏的人，遇到比较感人的情节，她会边看边流泪，遇到虐心的不合情理的剧情她会破口大骂，看到喜乐欢庆的她会开心的大笑，年少时的我总以为，大人应该有大人的样儿，情绪太过外露会让人感觉肤浅无内涵。
可是随着时光的慢慢流逝，当我也成家并经历太多的人情世故，被另一个家庭成员人性的丑陋和无耻伤的体无完肤的时候，才发现肤浅的原来是自己。鲁迅曾说过“真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而母亲，正是那个经历过贫穷惨淡的人生却不气馁，不妥协，依然乐观向上，热爱生活的人。
不知道父母亲之前的感情如何，只知道从我有记忆起父亲就天南海北的四处打工，南、山西、山东、陕西、新疆、北京，下煤矿干工地、修铁路挖隨道，苦活累活都干。然而挣的却不多，有时甚至辛苦几月也要不到工钱，而父亲的性格又注定每份工作都做不长，一年里有相当一部分的时间父亲都在四处辗转，父亲的收入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供献给了铁路事业的。
然而家里有年迈的小脚奶奶，有三个需要吃饭穿衣上学的孩子，父亲的能力有限，母亲不得不坚强起来，替父亲扛起那个家，分担那些本应是男人承担的责仼，父亲天南地北跑的那些年月里，母亲一个人旱地水田，砍柴喂猪，侍候老人照顾孩子，一个人干完了别人家两囗子都干不完的事情，那些年里母亲种的庄稼总是村里收成最好的，母亲养的猪总是村里最肥的，母亲进山砍的柴禾堆满了整个院子，母亲是方圆十里最辛苦最能干的人。
那时母亲最大的愿望是希望父亲能够在外面安安稳稳的挣钱，不要一年四季到处跑；然而父亲总是让母亲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点点消耗掉了母亲对父亲的柔情和耐心，在我们成长的岁月里，陪伴我们姐弟的是他们硝烟弥漫的不停争吵。
很多时候，母亲数落父亲，奶奶心疼儿子，总会帮腔，鹤发鸡皮的奶奶吵起架来声音鸿亮，逻辑清晰，且余音绕粱几日不绝，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忙碌到深夜才入睡的母亲根本不是奶奶的对手。
那些年里奶奶的胡搅蛮缠，父亲的无所作为，日子的清贫困苦，农活的辛苦繁重让母亲曰渐清瘦，深夜的睡梦里翻身扯动的劳伤疼痛声和叹息总让我心痛。
贫苦的日子里，母亲待人仍然谦卑温和，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抱怨和劳叨日渐增多。繁重的体力劳动，捉襟见肘的经济条件日益压抑着母亲的真性情。
据说太奶奶是个佘太君式的奇女子，目不识丁却能双手打算盘，曾辅佐太爷爷将家族打拼壮大至当地数一数二的望族，而奶奶则经历了家族的从鼎盛到败落以至于举家搬进深山，后因深山修水库又迁至我们现住的村庄，虽然家道中落，但奶奶骨子里的傲娇总是在的。
强势的婆婆，懦弱的丈夫，那些年月里母亲没少受委屈，奶奶是个长寿的老人，精明厉害了一世的奶奶在84岁那年去世，去世前的半年奶奶偏瘫失智，大小遍失禁，口歪鼻斜，吃喝拉撒全在床上，活脱脱一个不会说不会动但消化糸统正常的巨婴，母亲每天帮她换无数次床单，仍免不了整个屋子的恶臭，她白天昏睡，晚上却一遍遍叫着那些死去的人的名字，让人不得安宁片刻，那时的奶奶于我而言是个恐怖的恶梦。
而父亲仍然在外地，奶奶生了四个儿女，讽刺的是，在奶奶失智将大便扔的满房间都是，深更半夜要喝要尿的时候，让她引以为傲的亲生儿女居然无一人在她身边侍奉半天，哪怕喂她吃一碗饭，洗一次被她弄脏的床单。
奶奶失智后，平时自诩孝顺的姑姑们借故和母亲吵架不再登门，母亲在繁重的体力活之余，白天要帮奶奶清洗那些恶臭难闻的大小便，晚上又在奶奶片刻不得停歇的呼喝声中起身无数次。
母亲的仼劳仼怨并没有获得姑姑们的感激和认可，奶奶失智，母亲却在身体和精力的双重折磨下几近崩溃，世上最不公平的事大概便是如此，和奶奶没有半点血缘关糸的母亲尽心尽力照顾大小便失禁的老人，亲生儿女没尽到半分义务，还苛刻指责，何其讽剌何其无辜。
奶奶去世的那个深夜，我们姐弟在睡梦中被母亲叫醒，她在第n次起床给奶奶把尿喂水时发现老人己没了呼吸，虽然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时至今日我仍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停电的夜晚，家乡的习俗是去世的老人要穿七套寿衣，而奶奶还缺一套贴身的内衣，年幼的妹妹和弟弟拿着手电简在漆黑的夜里走过长长的夜路去街上的商铺买，十多岁的我就着忽明忽灭的煤油灯一人在家帮奶奶烧在这世上最后的一次洗澡水，而母亲则出去叫邻居们来帮忙。忘了告诉大家的是，整个村子都姓李，我们是唯一的一个外姓。
俗话说“独木难支”，在中国农村这种讲究宗族观念的地方，邻里发生什么红白喜事基本都是靠本家兄弟叔伯捧场支撑的，而我们是唯一的外姓人家，好在母亲平日里为人和善，和人交往总是宁肯自己吃亏也不亏待别人，所以关键的时候，邻居们也是比较给力的，那时乡村还没有电话，奶奶去世的消息是发电报通知在外地打工的父亲，父亲从接到信息到买车票回到家，已经是3天后了，匆匆赶回的父亲只来得及看着奶奶的棺材入土，是母亲独力完成了这一场丧葬的大事。
奶奶百年归山，一向强壮的母亲大病一场，从头到尾母亲是付出和牺牲最多的人，但她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感谢和肯定，那时年少的我也莫明感觉到奶奶葬礼上姑姑们的欲加之罪。多年的相伴，临终的侍奉，真心未能换来真心，却遭受诋毁和非难，没人能感受母亲在这段婆媳姑嫂关糸里所受的委屈有多深。
后来，父亲因为种种原因和姑姑们交恶，事过境迁，反而是大度的母亲从中劝说周旋，并力求化解他们姐弟的恩怨。
再后来我们姐弟相继长大成家，一转眼小侄儿马上也快五岁了，弟媳和母亲的关系像朋友，像母女，偶有意见相左，但终是真心相待，也不会产生什么隔阂，母亲待两个女婿也很好，真诚，包容。
见过很多自私的人，自己生的真心对待，但扭转脸对儿媳，女婿，甚至弟媳，嫂子又是另一副心肠，别人家的儿女伤也好，痛也罢，与我何干？这样丑陋的人很多。所以母亲这种众生皆平等的善显的犹为珍贵。
母亲的好来自她骨子里的善良和乐观，有句话叫吉人自有天相，母亲30岁时因为一次医疗事故差点郧命，50岁时出车祸昏迷过，55岁时从二楼梯上摔下伤过后脑，每一次都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
好人自有好报，我想老天是偏爱良善之人的，母亲的这一生贫苦过，伤心过，委屈过，但不论经历怎样的苦难乐观和善良却始终没有远离过。
"父母子女一场，有今生没来世。他们到了这年纪，我们这辈子跟他们的缘分，差不多进入倒计时了。他们健在时每一个相处的好日子，都像是苟且偷欢。"所以，祝愿我平凡而又乐观的母亲健康常驻，喜乐常在，你每个情绪外露的欢乐瞬间，将是我余生的欢乐源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