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松散地披垂

早晨起来，习惯到几个公众号去听乐曲，每天推送诗文时附带播送。打开比较多的是“小镇的诗”和“送信的人走了”两个公众号，前者多播放中国古典音乐，后者多播放外国音乐。这两个公众号推送的诗歌都不错，但每天真正静下来读诗的时候不多，乐曲则可以边洗漱边家务的时候听。

今天“小镇的诗”推送了十首安静的小诗，配曲是《山下》。我打开播放，顺便瞄一下诗歌，第一首《山中饮茶》，作者人邻。前几天刚刚看人邻的散文《山上山下》，我在随笔中提到，说人邻的散文惯于记流水帐，好的散文就是善于记流水帐。不由得看了他这首诗，一如散文笔触，极简极淡，把生活中的片断寥寥呈现，但味道隽永，有着哲理的空。第二首是呆呆的。这首诗写得极美，写景，却写得非常空灵，多神来妙笔。 “月亮是月亮松开的念头”，这句多好！月色无边，念头也是无边的。“流水束了腰身/是闲书里的表妹，花妖，鲤鱼精”，一涡流水就在我的眼前荡漾开来，变幻无穷，我很想看清表妹、花妖、鲤鱼精的模样，但她们像舞蹈一般，旋转、挪移，看不清楚，一种似真似幻之美。突然笔锋一拓，流水忍不住地微微抖动，这所有产生的幻觉，原来是一只蜻蜓抖动翅膀的效应。最后两句写雨中的池塘，用“撞破”二字，给人感觉生猛。透过窗户看到的细雨，却是“斜过来的一枝海棠”，生动、形象！

几首都不错，张小美“美好的一天莫过于/我们满怀冒险之心，进入陌生的时间”，我不由想，如何让自己怀冒险之心进入陌生的时间，每天都成为美好的一天？李少君、那勺、宇轩、吴小虫等几位诗人的作品也各有各的妙、各有各的好。

傅蛰的一首《又见》更打动我。他写的其实是田野中看见墓碑，没有丝毫陌生的场景。我也写过田野中墓碑的诗，自认为还不错，但始终没跳出固有的思维，没有脱离死亡的沉重。而傅蛰这首，一如他名字里的蛰，诗里是炸雷一样的惊醒。他写的墓碑竟然复活了，是一个捉迷藏的孩子，脑袋在麦浪里时隐时现，藏着一动不动。谁在找他？那个和他一起捉迷藏的孩子大概走远了，走成中年、老年，也消失不见了。所有的人都迷失于尘世，只有这个顽皮的孩子还藏在这里，无论谁来找终是不出来。最主要的是我们记住了他的模样，“他青草的手指，一直捂着自己的眼睛”，好调皮可爱的模样！试问，谁能把死亡写得这样生趣盎然？比生更快乐！

每天都是把光线束得紧紧的早晨，像橡皮筋把头发束成马尾，必须这样收拾得利落地开始一天。而今天早晨却是一个松开的早晨，光线披散，“月亮是月亮散开的念头”，读一组诗就是解开一个发辫，让诗意松散地披垂着。

乐曲早停了。

                        2019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