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古静安

这本小说是我的心病。

从产生创作念头起，屈指数来已有六年光景，万般思绪皆始于一场迷迷糊糊的梦，而这场梦竟持续多年。

我想讲述一个故事，一个让我自己觉得十分美好的故事，我希望雕琢一块美璞，然后只是静静地欣赏就十分开心。

小说以一位中医青年曹继仪在江南茶乡茗庄的经历展开，涉及了我对生活的种种思考、憧憬，乃至于对自己的期待。也许这其中的故事过于平淡、琐碎，但这正是我所希望达到的效果。在我读过的许多小说中，沈从文先生的《边城》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座寂静安逸的边城，是文字勾勒出的世外桃源，只等人进去，感受里面空气的甜美。

《边城》是沈从文先生给我们构建的希腊小庙，而我，也希望自己是一个不错的建筑师，盖一椽竹蓠茅舍，不求供奉什么，只希望偶尔逃遁进去小憩一番。

我向来不主张一味地强调小说的现实批判性，在我看来，小说应该是作者传达自己对生活的思考而创作的故事性的文字。衡量一部小说的价值的标准应该是它能引起读者更多积极的思考，而不在于它的批判水平如何高超。在我的小说中，没有太多曲折离奇的故事，所写皆来自我的生活以及阅读，我所做的最多是加上些佐料而已。正如此刻，你在读我写的书，我希望你怀着探索这位作者内心世界的好奇来读它，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情节。

许多作家往往因为孤寂而写书，为的是在高山流水之间遇到他的子期。

这本小说是我的心病，这一病就是四年，在这四年里，我脑海中不断有灵感乍现，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用纸笔记下，整个小说的故事框架渐渐成形，人物也渐渐的有了清晰地面目。

尤忆高三的那段岁月，复习到晚上十一点，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我总会在脑海里面构想我的小说。我会想到满山茶树，想到还有那茶山对歌的欢悦，想到茗庄密布的水网，想到林芝家下雨时漏水的尴尬，想到古莲桥上执手相看泪眼的感动……小说里面吴冷窗在那段艰难困苦的岁月给钱何喜演说《三国演义》，在我的艰难岁月里，唯有自己敷演出一部《芸香碧纱记》，聊以慰藉。

小说为什么要叫“芸香碧纱记”？我身边的朋友们很是不解，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武林绝学（云湘必杀技？），其实字面上来理解是这样的，“芸香”即书香，即书籍，“碧纱”则指的是茶叶，因为纳兰容若有一句诗“茶烟一缕碧透纱”。书和茶都是“启思”之物，在小说中曹老就提出了“以茶启思”，而在议论读经典的境界时又提到了“以经典为触发器”，姑且算是对小说书名真义的暗示吧。另外还有一点，芸香隐喻满腹经纶而品德高洁的曹继仪，碧纱隐喻了出身茶乡而深藏内美的林芝。我对这个书名很是满意，故一直没有动过变更的念头。如若读者觉得书名拗口，也可叫它“碧纱缘”。

我喜欢医、书、茶、雨、江南。故而我的小说中充溢这些元素，看似驳杂，实则反映的是我的美学世界中的琉璃青瓦。人这一生，得有许多喜欢的事物，聊以寄情，聊以明志。古人之爱莲、爱菊、爱山水、爱诗词，其理一也。

中医，是小说中最重要的元素，也是我一生的事业。小说中的主人公曹继仪出身医学世家，年纪轻轻却医术精湛。这当然不是我的真实写照，但每每落笔勾勒出这一位可爱可敬的青年人，我都有种见贤思齐的冲动，我成了我笔下人物的铁杆粉。小说中的治病故事很大一部分来自中医界名医的医案，有资料可查，真实不虚，有些甚至来自我自己的诊疗经历。

中医百年来遭受过许多不公的待遇，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憋屈”，无论它怎么好，都会被一帮“智者”批得体无完肤，一些人似乎以反对中医最为手段，来以此证明自己是不愚昧的，是先进的，是聪明于信中医者的。谩骂者往往喜欢以智者的身份教导“未开化的大众”，借此展现自身的睿智，真理无关紧要，“我不认同你”便是最好的真理。

在当今中国，有三大必喷“一是国家政府”“二是教育制度”“三是中医中药”。没有人喜欢去踢一条死狗，一是没有成就感，二是怕脏了脚。所以我也时常感到欣慰，还好有人还记得骂中医。古老的东方医学，因为它的古老，正在被一群自认为思想前卫的后生们踩在脚下，成为他们成长为“无所不知者”道路上的垫脚石。

小说中有个情节，提到了鹭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院长以骂中医为一生中最大爱好，而他自己有个手心脚心常年出汗的毛病，不缺乏优质的医疗资源，可却又怎么治也治不好。结果中医系主任二话不说给他开了一张方子，他服了十几剂就治好了，从此那位院长对于中医问题一声不敢吭，再也不敢“吃肉，喝酒，骂中医”了。这个故事就来自我的生活，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我不是在渲染中医如何的神奇，而是希望在小说中尽可能地展现我所理解的中医，以小说为载体推销一下我所热爱的中医。

这本小说一直是我的心病，好几次打算动笔一鼓作气写完，每每写完第一章就偃旗息鼓了。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我不敢写，因为我所构思的这部小说不是天马行空的文字堆砌，而是生活的白雪红梅，看似简单实则纷繁复杂。每每写完第一章，我总想，写得不好，有些细节没有写上，有些故事我没有经历过，少了那种感觉。

就这样写写停停，时间一晃过了好多年，曹继仪还在吴澜镇没走，林芝等了五年了。

是时候让他们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