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
春秋至今,寒食节已绵延两千多年,曾被称为中国民间第一大祭日。时至今天,在我的家乡鲁西南平原上,依然是寒食祭祖,清明放假;寒食节在冬至日后一百零五天,同清明相差一两天。
两千六百年前,介子推侍奉母亲归隐绵山;晋文公求贤放火烧山逼其重出朝堂。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介子推“功不言禄”,先忠后孝,宁肯葬于火海之中而拒不出山;晋文公亦为贤明君主,不肯忘恩负义,便感念忠臣,禁火寒食,以寄哀思,便有了“寒食节”。后来,这个节日就慢慢延伸成了忠君爱国,功成身退的精神象征。
少年时代读到这个故事,心里很是焦急,很是不明白为什么原本一个明君忠臣的故事,怎么就走向了个悲惨的结局?长大后再读这个故事,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人到中年,却是不再关注这个故事,而是已入节中,悲从中来,对黄土而思我的父亲。
寒食与我,以后不再是一个感人至深的君臣情义故事,而是一个我同父亲对话的日子,一个让我不得不直面失去一半来路的日子。这是人到中年的悲伤,这是所有人的路,这是“寒食节”延续两千多年的因缘。
梨花飘落,细雨迷蒙;春暮已近,莺啼渐息。父亲,母亲做的柳芽又端上了桌,愿地下有黄泉,能寄一二思念。
《寒食野望》
作者:【唐】熊孺登
拜扫无过骨肉亲,一年唯此两三辰。
冢头莫种有花树,春色不关泉下人。
老家屋后的桐花,热热闹闹地开满了屋脊,看起来离天空那么近,离我似乎也很近。这一树繁花的样子,是我记忆中的家,也是午夜梦回可穿越时光去触摸的家。堂前草色青青,石板缝隙间葱茏而起,无畏无惧,是旧日少年的样子。堂屋内八仙桌上照片里,父亲陪着祖母,便日日守着看着我们的家,等着我们携一身尘土,在属于他们的节日里来祭拜。
中国人愿意寻根,山东人更愿意寻根,这是绵延了几千年的传统,是植跟于血脉中的信念。父亲走时已是古稀之年,但走之前每到寒食节,必和母亲不远千里,为祖父母上坟烧纸,以寄哀思。父亲走了,以后便是我们陪着母亲了。这是一根无形的接力棒,这也是一种传承。
我在这片土地上长大,从这个院落中走出,有生之年,不知还能归来几回?但是无论长多大,走多远,我都记得: 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是我的根。院中的梧桐树,树前的迎门墙,墙边的艾草棵,草棵里的种子,且等着我,来看你们。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东风徐来,春日渐尽,再待月余,便是初夏。那时,父亲就离开我们三周年了。日子就是这样的不禁过,只是还是觉得父亲似乎不曾离开。
今日寒食,思念父亲。
明日清明,愿诸事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