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流的战争只是神仙打架？错，内容流想要重塑你

今日头条等内容流平台的战争，争夺的是数据主义时代的入口。新时代会重塑每一个人，和我们赖以生存的社会。

被内容流改变的生命

晚11点，躺在床上的张晓明毫无睡意。
木板床吱呀吱呀地响，让人辗转反侧。他想到自己在这个三线城市租房居住，26岁了还没有女朋友，工作又紧张无聊，心中不由得一阵烦闷。为了停止胡思乱想，他下意识地摸起手机，熟练地点开今日头条，把头歪靠在枕头上，用最舒服的姿势浏览推送给自己的笑话、娱乐新闻和美女视频，看到新奇好玩的地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急切地刷着屏幕，直到零点过后才沉沉睡去，和婴儿喝饱奶汁一般满足。
张晓明同学知道，他白天通勤和吃饭时间刷的抖音，和今日头条一样，都是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的APP。可他没算过，自己今天总共又贡献给字节跳动两个多小时，也就是生命的近十分之一。是的，生命的十分之一。
而且，连他自己也在一天天被重塑，却毫无觉察。
被重塑的，也包括我们所有人。

内容流的战争

大众推动了字节跳动公司的崛起，也意味着基于算法分发技术的内容信息流市场日渐壮大。互联网的巨头们自然不会坐视，搜索信息流的霸主百度，新闻和社交信息流的霸主腾讯，纷纷展开反击。
数字广告收入遭到掠夺的百度，反应最为激烈。它不仅打响了公关战，还将自己的手机APP转型为信息入口平台，整合内容浏览和信息搜索功能，反抄今日头条后路。腾讯也在微信中上线了“搜一搜”、“看一看”功能，还推出天天快报直接对标今日头条。
第二梯队如快手、微博等也是反手回击。
字节跳动的老板张一鸣毫不手软，不仅国内几路迎敌，还腾出手来开拓海外市场，不光以头条系App开拓海外市场，还投资或控股当地领先App，甚至新立品牌开拓新市场。
巨头之间的战争日趋白热化、全面化，各方都在铆足全力拼杀。
仅仅是为了内容流市场？

信息入口的价值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神仙打架。他们争夺的，是未来信息的入口。
谁拥有了信息入口，谁就能重塑大众。
人本质上是依赖信息的动物，需要信息来预警、娱乐、社交、决策和影响他人。而且，在这个物质需求逐渐得到满足甚至饱和的时代，大众对精神服务的需求日益增长。
而内容流，是所有信息类型中，最适合向大众供给精神服务的载体。为什么这么判断？回顾互联网信息媒介的几次热点切换，可以让趋势一目了然。
起初，互联网提供的是搜索信息流。经过搜索得出的信息流，虽然包含关键词，却不一定精准，也无法保证质量。
紧接着是新闻门户，其提供的新闻流虽然质量高，却包含大量读者不感冒的内容。
然后是社交分发的内容流，以微博和微信为主，通过意见领袖和朋友圈来筛选每个人可能感兴趣的内容，更受大众欢迎。
然而，以上各种媒介的威力，都远比不上算法分发的内容流。
因为，如《未来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所说，“个人是不断冲突和拉扯的子人格共同构成的”，理论上，只要找准每种子人格及其内容需求，针对性地做出刺激，“就能操纵甚至控制人的欲望和情绪。”这一点，算法通过学习你的浏览习惯就能做到，而且比任何人都做得好。
同时，人也是自恋的，偏好自己想要的、能使自己愉悦的信息。如果有人能像“妈妈”一样，无条件地满足你所有的欲望、情绪和爱好，你为什么不甘心当一个婴儿呢？多温暖，多惬意是吧。
那么，算法分发就来当这个“妈妈”，尽量捡你喜欢的给你，“无私”地满足你的爱好，让你欢喜让你尖叫。算法分发的超强“理解力”和“感染力”，让其他一切信息分发机制黯然失色，尽管算法自己并不拥有和理解感情。
而且，目前算法还不够完全摸清你的底细，但它在加速进化。
算法让人与信息的交流通道日益集中。
未来，大部分的互联网信息可能由少数入口分发。
而算法分发是成为入口的最强有力武器。
Oh, my God！不，my 算法妈妈！
可还是解释不了，为什么目前张一鸣的今日头条系当“妈”最为拿手，而不是拥有高大城池和深广护城河的BAT等巨头？

数据主义者

我们一起来摸摸几大巨头的基因。
腾讯，无论是制霸的游戏还是社交领域，都是需要洞察人性的，马化腾是理解欲望的大师。虽然无证据显示，其人文修养如何，但微信的直接操刀人张小龙却是公认最有情怀的产品经理，人文情愫直追乔布斯。
阿里巴巴，最拿手的是电商，姑且理解为重商主义者吧。
百度，典型的理工男，好听点叫科技主义者，一度传出要all in AI，以为发现了最适合自己的草原，沿着技术路线狂奔到一半，蓦然回首基地快被头条端了。
无论是人文主义者、重商主义者，还是科技主义者，统统打不倒今日头条的张一鸣。
因为他是数据主义者。
数据主义者“认为，外部算法比内心感觉的算法更好，经验不分享就没有价值，我们并不需要从自己心里找到意义，而要聆听算法的意见。”尤瓦尔是这么描述的。
我们再来看看张一鸣的信仰。2016年底在接受《财经》杂志采访时，张一鸣说道：“企业和媒体的区别在于：媒体是要有价值观的，它要教育人、输出主张，这个我们不提倡。因为我们不是媒体，我们更关注信息的吞吐量和信息的多元。同时，我们确实不应该介入到（价值观）纷争中去，我也没这个能力。”
尽管受到处罚后，头条系产品中也加入了价值观的内容，但张一鸣的基因是很难变的。
《财经》转述说，很多人评价张一鸣极其现实，像机器人。
错了，他是信仰算法分发的数据主义英雄。因信仰而聚焦，因聚焦而强大。
时势造英雄，欢迎来到数据主义的时代。

数据主义时代

数据主义时代是互联网在拥有的数据庞大到一定规模后，推动社会发生质变的时代。
在数据主义时代，互联网算法貌似无私地照顾到每一个人的需求，实际上却像《黑客帝国》里面的母体（Matrix），让个体对数据上瘾。
如果跟抽烟一样，一天不刷头条、微信或微博就心里空落落，好好刷一下才缓解，恭喜，你开始上瘾了。
因为，互联网发展到今日，已经庞大和复杂到有了自己的“生命”，它就像生命体一样需要不断吸收流量作为食物，也就是说，要有人不断上传、浏览和分享数据来供养它。目前为止，以算法分发为核心，融合社交分发的内容流，最适合达到这个目的。你每次刷屏，就相当于膜拜了一次互联网，给它的数据扩张带来了更多的动力。
这个膨胀中的数据主义时代，实质是什么？
从以人为中心，走向以数据和算法为中心，让人服从数据和算法。
所以，当你上瘾后，实际是算法在控制你，通过内容流等数据重塑你，让你变得更极端。因为你每天看到的信息越来越多是算法给你的，算法也在默默地调校你的认知，让你超某些方向极化。自制力稍差的大多数人，往往会被原始的人性所奴役，因为其中饱含了动物性的欲望，最为强大。
换句话说，是下流化。
为了摆脱无聊或压抑现实的人，很容易沉浸于无穷无尽的舒适、刺激和牛逼的快乐之中，娱乐至死，人生也随之丧失了意义和追求。
你可以随处在生活中发现“下流化”的迹象。比如对土味视频的沉溺，以及其他所谓“低俗”作品的加速传播。而且，受众会有一种错觉，认为我这样是时尚时尚最时尚，因为互联网会让他/她相信，目力所及均是同好。
媒介也在重塑人们对世界的感觉偏好，比如观影习惯。《唐人街探案2》的成功表明，影视作品短视频化、段子化更受观众欢迎。
互联网希望这样，至少目前是这样，通过最强大的人性欲求来获得流量，满足它的生长需要。
所以，内容流战争到底谁赢了，并不重要。巨头们要进一步，成为入口，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成为互联网最忠实、最能干的仆人。
入口一旦确定，数据主义时代就正式拉开帷幕。
很可能就是2018年，历史将记住这个年份。

未来之路通向哪里

数据主义时代会加速社会的分野，一方面是下流化，另一方面是精英化。精英们懂得数据的陷阱和价值，能与数据共舞，甚至通过算法控制数据，再通过数据操纵下流化的大众。
大众也会因为兴趣由算法甄别出来，而细分成很多很多的“部落”，这些部落有不同的价值观和偶像。
而夹在大众和精英中间的传统中产阶层，很可能日渐萎缩。不仅受到内容流，还有AI等技术的冲击，大部分下流化，少数精英化。
更为让人担心的是，因为越来越多的注意力转到了屏幕上，算法甚至将塑造我们的身体、大脑和心智，创造出完整的虚拟世界，让我们沉浸其中，而现实感却更加模糊。一开始，算法可能会让人们加速追求快乐和精神满足，然而一旦入口寡头化，选择权力从人类手中交给算法，算法可以立刻从“妈妈”变成“爸爸”，教你重新做人。
届时，你从信息入口那里看到的就更不是真实的世界，甚至不是你想要的世界，而是算法想要你看到的世界，你的三观也会静静地、一点一点地被重塑，向算法控制者想要的方向发展。而这个控制者，将拥有空前强大的权力。而它，甚至可能不是人类。即使是人类，也不一定拥有人类的情感。
数据主义时代真的一无是处？

应对之道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技术革新无法阻挡，一切事在人为。
基于算法的内容流可以帮助人类细分出很多的兴趣领域，帮助我们扩大视野，发现更广阔的人生意义和追求。前提是，你懂得升华人性，控制内容流为提升自我、超越自我服务。
对于内容流的相关从业者来说，这也确实是春天。获益者包括，能够通过内容流带给他人体验的内容创作者和策划者，为算法服务的程序员，利用算法的分析师，通过内容流来传播知识的培训师等等。前提是，你要足够牛，因为内容流也遵循幂律效应，只有在细分领域头部的人才能分得最大的红利。
内容流和创新技术结合，也会帮助人类创造出更多的内容形态。新旧内容形态会不断融合，丰富人类的精神生活。
其他行业的从业者，也可以充分利用内容流来传播自己的影响。
这里，我们无法穷尽新时代的挑战和机遇。
技术永远是柄双刃剑，不，技术有自己的生命和诉求，被它控制，会伤己；以之为刃，会伤人；以之为友，能造福众生。
最重要的，请记住，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内容流只是一种技术工具，而不是现实的替代品，哪怕它比现实美好一万倍。
在正在到来的数据主义时代，请与现实世界和自己的身体感觉保持密切的联系，维持现实和虚拟的平衡。
多关注和尊重你不喜欢的人和事，哪怕他们让你非常反感，但也让你不至于太过自恋。
平衡是所有时代的应对之道。
因为，失去平衡，就容易丧失人性。
或为魔，或为奴，或为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