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四十一

各位看官，到现在为止应该“翻篇”了，书归正传。第三天宋之成放学回家，照常用铁锹翻自家房山头那块菜地，翻了一会宋之成瘾不住了，又去玩帕积。看苏永君和邓亚生正在战呢，苏永君抬起头来，看见宋之成过来了，说：“宋之成你和他玩，我撒泼尿。”宋之成接过来苏永君手里的帕积，眼睛盯着邓亚生手中的帕积，发现邓亚生的帕积好像是用蜡沾过，硬实了许多，上面像是有蜡油。不管他，宋之成挑了一张厚实点的硬点的帕积，面朝下絮在了地上；邓亚生同时拿出一张涂着蜡的帕积也絮在了地上。在每一轮打帕积的过程中谁都不能在打的过程中换帕积，只能在分出胜负之后才能换帕积。这回宋之成为先，用手捏着帕积使劲往邓亚生的帕积上一颠，没颠过来，宋之成的帕积面朝上，落在了邓亚生帕积旁边，帕积边翘起一道缝。邓亚生用食指和中指捏着自己的帕积，往宋之成的帕积缝隙处一颠，宋之成的帕积就翻过来了。宋之成又絮在地上一张硬实点的帕积。邓亚生看看没打，把自己的帕积往宋之成的帕积上轻轻的一贴，就出溜到宋之成的帕积旁边。宋之成拿起自己的帕积，看准了，使劲往邓亚生帕积上一颠，邓亚生的帕积和宋之成的帕积一起就都翻过来了。因为邓亚生的帕积上沾上了蜡油，宋之成用的也是厚的硬实的帕积，两张帕积硬碰硬，惯力就大，再加上宋之成用的力也大，所以两张帕积借着力的惯性一起就都翻过来了。邓亚生又絮在地上一张帕积，宋之成又使劲往邓亚生的帕积上一颠，邓亚生的帕积又翻过来了。宋之成找到了打帕积的窍门。俩人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战了一阵，宋之成赢了几张帕积。苏永君撒完尿回来了，宋之成把帕积都递给苏永君，说：“给你，”苏永君说：“你玩吧，我去替你翻地去。”于是苏永君回到宋之成家菜地，拿起铁锹翻地。邓亚生的脸弄的像泥猴似的，头顶上的头发乱糟糟，两只手却黑、粗糙、裂的都是口子，有点红肿。俩人玩了一下午，宋之成又赢邓亚生十来张帕积，苏永君这时又过来了，俩人停止了玩帕积。宋之成看邓亚生的脸有点紧绷绷的，宋之成把所有的帕积都给了苏永君，说：“他输了给他两张吧。”苏永君挑了两张旧的破损的帕积给了邓亚生。天很晚了大家都回家了。

第四天没等宋之成放学到家，苏永君和邓亚生就提前来到了宋之成家门口等着。宋之成放学回来看见苏永君和邓亚生在自己家门口，就说：“今天不玩了，我家的菜地还没翻完呢，”苏永君说：“我还给你翻地你和他打帕积，”宋之成说：“不行，你那也不叫翻地呀，你就把地皮出溜出溜就完事，我还得重新翻。”苏永君没办法只好与邓亚生去玩帕积了。宋之成回到家里放下书包，感觉肚子饿了。那时宋之成家每天两顿饭，中午没饭吃。问姥姥有吃的没有，姥姥说没有，宋之成在屋里摇那踅摸，发现屋地上有几个地瓜，哈腰拿起来一个，到厨房舀瓢水洗吧洗吧拿着来到门外，吃完了就开始翻地。房山头那块菜地翻了有三天了，连一半也没翻上，今天宋之成准备翻完。于是宋之成撸起胳膊卷起裤腿，甩开膀子干了起来，翻着翻着，就听到道西后趟房“叽哩哇啦”吵架的声音，也不知道在吵什么，放下铁锹跑去看看。来到跟前一看，有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媳妇嘴里在大声的嚷着：“看你把我家孩子打的！脑袋都打起个大包！”手里领着一个有五六岁的小小子，小小子在呜呜地哭；在旁边站着的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拿着个皮球，说：“我没打他，是他自己撞墙上的。”小孩娘说：“你不推他他就撞墙上啦！”半大小子说：“谁让他抢我的皮球了。”小孩娘说：“他抢你皮球你就推他呀！他不小嘛！”半大小子说：“我不管。”小孩娘骂道：“有娘养没娘教育地！”这时从半大小子身后转出来一个大胖娘们，气呼呼地说：“你骂谁呢？你家小孩抢我家孩子皮球就不对！那是我家的皮球！”也骂道：“我看你家孩子是婊子养的！”两个老娘们就骂了起来。这时苏永君和邓亚生也不打帕积了，一同来到了宋之成身边看热闹。人越围越多，看了一会，忽然下起雨来了，苏永君说：“宋之成咱们上邓亚生家看小人书去吧，”宋之成说：“邓亚生家有小人书吗?”邓亚生接过来说：“我家有一箱子小人书呢，”宋之成兴奋的说：“走！”于是三个人来到了邓亚生家。邓亚生家在道西最底下那趟房正中间。这时宋之成把翻地的活忘得一干二净。一进屋，看见一个小姑娘正趴在炕桌上写作业。这小姑娘是邓亚生的妹妹叫邓亚茜。炕上坐着邓亚生的妈妈，敞个怀正在奶孩子。邓亚生家屋里的格局和宋之成家一样，一进门是厨房，往左拐开门进屋，南面一张大炕，从东墙到西墙，粉刷的白墙上有几张画，靠东墙炕琴柜上面是被摞，紧挨着炕地上有两只箱子。邓亚生的妈妈看见邓亚生进来，没好气的说：“你又回来干什么？”邓亚生说：“看小人书。”邓亚生也是整天不着家，妈妈又说不了。于是邓亚生把靠东墙的一只大木箱子打开，宋之成和苏永君过去一看，满满的一大箱子小人书，花花绿绿的，真招人喜欢。宋之成拿起一本《三打祝家庄》坐在炕沿上就看起来了；邓亚茜那边不干了，说：“别坐我这！”宋之成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邓亚生从墙根拿起两个小板凳递给宋之成，说：“你俩坐板凳，别坐她旁边。”宋之成接过来板凳给苏永君一个，俩人把板凳放在地中央，坐在板凳上开始看小人书。

宋之成也不看字，也看不下来字，就是看图、看热闹。当看到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赤膊举着两把板斧领着一群喽罗兵来攻打祝家庄时，李逵见祝家庄门前的护城河吊桥扯起，紧闭庄门，隐不住拍着板斧骂道：“祝家老贼快滚出来，黑旋风爷爷在这里。”宋之成看的可来劲了，又看到吕方、郭盛骑着战马，挺着长枪左右齐上，把祝虎戳翻在地时，宋之成正在聚精会神时；这时邓亚茜抽冷子一下子就下到地上，冷不丁地扒拉宋之成一下，说：“靠边！”宋之成身子一激灵，急忙把板凳往前挪了挪，邓亚茜推门就出去了。宋之成这时看小人书有点不踏实了，时不时的瞅一眼门，再往后又翻了几页也没看出啥来，心不在焉。就等着邓亚茜回来，邓亚茜还不回来了。宋之成发现苏永君坐在那看的挺认真，说：“苏永君你看啥呢那么认真，”苏永君猛地抬起头不自觉地回答：“啊！”又说：“我看的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白骨精在洞里往回跑，孙悟空正在追呢，”这时，邓亚生腰间挎着一把木头的玩具刀站在宋之成面前，说：“你看我这把刀像不像杨志那把刀，”宋之成站起来围着邓亚生转圈的看，这把刀挂在邓亚生身上还真挺神气，刀鞘上带着彩色花纹，刀把上刻有云朵，还真像一把真刀。宋之成说：“我也没看见过杨志的刀啥样啊？”邓亚生说：“小人书上有。”于是邓亚生来到书箱子旁，哈腰翻起书来；宋之成又坐下看小人书，忽然房门猛地拽开了，邓亚茜一下子闯了进来。宋之成立刻将小人书合上，准备着。邓亚茜看哥哥正在翻小人书箱子，说：“哥哥你翻啥呢？”坐在一边的宋之成急忙站起来，替邓亚生说：“他在翻杨志那把刀，”邓亚茜说：“什么杨志的刀，书箱子里哪来的刀，”宋之成急忙解释，说：“是小人书上的杨志卖的那把刀，看看像不像他自己身上挎着的这把刀。”邓亚茜梳着两条小辫扎煞着，圆脸小嘴大眼睛，上身穿的是小翻领的粉红色花衣服，下身穿一条蓝裤子，脚上趿拉一双妈妈的绣花红布鞋，说：“什么杨志的刀，我看你的刀就是一根烧火棍，”邓亚生手翻着书箱子说：“我看你才像个烧火棍呢，”邓亚茜急忙大踏步走上前，踹了哥哥屁股一脚，说：“我看你是一根烧火棍，”完了就上炕坐在妈妈跟前，妈妈正躺在西炕头哄孩子睡觉呢。邓亚生翻了半天，翻出了一本《杨志卖刀》小人书拿给宋之成看，宋之成远远地躲着邓亚茜，和邓亚生靠在炕沿边，在看《杨志卖刀》小人书。宋之成翻着这本小人书感觉真好看，一页一页的看了起来。邓亚生在一边直着急，说：“你看啥呢？”宋之成说：“看小人书啊，”邓亚生说：“你看杨志的那把刀，”宋之成“啊”了一声，还在翻看，邓亚生耐着性子站在一边陪着看，等到翻到杨志被高太尉赶出殿帅府后，回到客店住了几日，身边的东西都已卖光，店小二又来催住店钱，杨志身无分文，只剩下一把祖传的宝刀了，杨志被逼没有办法，只好拿了宝刀，插上草标，到市上去买。宋之成左看右看仔细看杨志那把刀，真是一把宝刀，刀鞘上刀柄上凸出的花纹有一种立体感，雄伟大气，还用红布包裹着。宋之成又低头看一看邓亚生腰间挂着的那把玩具刀，也挺好，就是仿造杨志那把刀制作的，小点，没有那种霸气。于是宋之成说：“挺像，就是小点。”邓亚生这时美滋滋地，站起来晃晃身子，忽然听到坐在炕上的妹妹说：“什么破刀，杨志的刀能砍铜剁铁，刀口不卷，吹毛得过，杀人刀口不沾血，你的刀能做到吗。”邓亚生说：“像就行，”邓亚茜说：“牛二把杨志的宝刀从刀鞘里抽出来时，闪闪发光寒气逼人，把你的刀抽出来看看，”邓亚生这边滞滞扭扭，想抽又不想抽，宋之成说：“抽出来看看，”邓亚生把刀抽了出来，那边邓亚茜“哈哈”的大笑起来，说：“你们看看，那是个什么破刀，连木头都砍不动。”这边苏永君也不看小人书了，站起来来看这把刀，邓亚生羞愧的把刀又放回刀鞘里，说：“本来就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