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

望着苍茫无际的海，他转过身，用略带嘶哑的嗓音对船长坚定地说：“我要离开，我要上岸，就现在！”

“没有人能独自一人划着一艘橡皮小艇离开大海深处，安全靠岸。”船长蹙眉凝视着他的脸，平静地说。

“我厌倦了海浪，厌倦了漂泊，我出来够久了，我要回去！”他紧握双拳，返身对着海浪怒吼。

“好，珍重。”船长深邃的目光落到遥不可及的远处，留不住的人，不必挽留。

他将小艇从甲板上抛下海面，纵身一跃，解开绳索，毅然决然，头也不回。

---

美丽的海，可怖的海；

温柔的海水，咆哮的海浪。

他解开衣领的纽扣，轻轻握住贴身挂在胸前的钥匙，冰凉的金属，已被身体温暖。

离家太久了，有十年了吧，谁会记得呢。

这一次，走得决绝，如同当初奔向大海，无怨无悔。

狂风暴雨来过，他终于看见了海岸。拖着精疲力尽的身躯上岸时，没有人知道他在海里遭遇了什么。痛，若能说出口，便没有痛到极致，而他，开不了口。

---

父亲母亲还好吧？会不会原谅他当初义无反顾扑向大海的倔强？

那只叫小花的猫还在吗？若在，是不是还喜欢蜷在窗边的躺椅上晒太阳？

父亲露台上的花一定开得正艳，此时回到家，会不会挨揍？

母亲一定会护着他的，可能，也会和父亲一起狠狠痛骂他一顿。

餐桌上有什么饭菜呢？也许，会有他最爱的百合酿。

思绪像和煦的春风，他干裂的唇微微一笑，明亮的眸子里有太阳的光。

---

如果父亲扬起手掌，那就好好挨着，告诉他：“对不起，儿子错了。”

母亲必然会掉眼泪的，那就揽过她的肩，在她耳边说：“妈妈，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小花到底还在不在？如果在，他定要找一个阳光浓烈的午后，抚着它柔顺的背，悄悄告诉它：漂泊久了，唯有家是归宿。

---

站在门前，他握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甚至，他听见了自己的心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犹豫着，进门后是先喊父亲还是先叫妈妈？

还是敲门吧，给他们一个惊喜，然后，开心地受着他们的责骂。他松开紧握着钥匙的手，鼓起勇气，轻轻在门上扣了一下、两下……

门开了。

“你找谁？”一张陌生的中年女子的脸和客气的话语。

……

---

五月的天空分外晴朗，阳光、海浪、沙滩。岸边是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一个光着脚丫的男孩子跑过去，弯下腰来，拾起了把一亮堂堂的钥匙。

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