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作家严歌苓
一个好的作家,更准确说应该是适合你的作家,是能够给你打开一扇窗的。透过这扇窗,你看到了一个美丽新世界,或者你呼吸到了无比新鲜的空气,你感受到沉醉春风,鸟语花香。
严歌苓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一位作者。
她的作品和她真实的生活经历给我的影响都很深。
严歌苓二三十岁开始吃安眠药,一吃吃了几十年。最长的失眠达到了一个月。她在美国的时候,有三家医院同时为她的失眠出谋划策。而我在那几年也是几乎跑遍大半个名古屋,寻找能够哪怕缓解一点点我的症状的心疗内科医生。地狱一样痛苦的生活我坚持了几年,中间如果不是因为有孩子,我大约已经死了两百回加了。她说最怕别人问的一句话就是:“怎么又没有睡着啊!”就好像觉得被世界遗弃了。委屈无奈,睡眠缺失造成的几近崩溃,不过一天哪怕是几个小时的药物睡眠她仍然挺过来了。
几十年她现在看上去状态很好。一如既往高产且让大部分的读者好像从未感觉到失望,她就像是一个天生为写作而生的。
我神经失调的情况,自我分析后觉得主要是两个原因。从小的家庭生活环境造成的健康情感的几近空白,和出国之后的文化障壁。不过出国之后的文化障壁基本上是严歌苓给治好的。
我学会了不只是忍受,也从忍受当中学会了享受。享受在文化夹缝中生存的边缘人的快感。我无需去将身放在某一个特定的群体划分中,无需逼自己必须要有哪种文化信仰。我是自由的。我是文化夹缝中的野草,春风吹又生。我不会再因为与中国社会脱节,而又无法真正融入日本社会而沮丧甚至否认自己。
人虽然是社会性动物,但说到底每一个人这个个体最终是孤独地生,孤独地死。看明白这个道理。我领略到严歌苓笔下所塑造出的游刃有余的任何一个时间场景的转换。她是那样自由。不需高攀,也不必俯就,不用融入,也不曾远离任何一种文化。
我觉得很舒服。看到她的张力,让我对她的各种创作都兴味深深。
老天给一个人敏感的内心感知力,顺便让其承担多一份痛苦。这没有什么不好,捆绑式销售,痛苦属于买一赠一的赠品。
花白老师的文章我每次都觉得文辞很精练,又很准确。一句有一句的意义。说教都是有理有据十分让人信服。影评书评看着都深入心中。同时什么样类型的文章都可以信手拈来,要什么感觉有什么感觉。我很希望自己的文辞的严谨性能够提高。条理能更清晰一些。
继续说严歌苓,曾经看到过关于她最多的评价是,一个good story teller,读严歌苓的书我的感觉是像小时候边吃饭边看故事会一样,也是看得津津有味,一餐终了,我记住了故事,却不一定记得刚才吃下的餐饭内容。
用故事会来比较和形容好像很失礼,这里当然形容的只是那种感觉。
那个时候贫乏的精神食粮中比较重要的还是有故事会的。看故事会看的那种小时候爽歪歪的心情乘以30倍是我这两年看她的书的感受。
我有一个喜欢的日本作家,也许并不为很多人知道,角田光代,我在看角田光代的第八日的蝉的时候哭成了一只海狗。
那个时候也是停了一段时间,什么都不想写,因为觉得自己写的实在太差了。我对我的好朋友说,我什么都不再拒绝了,书电影电视剧动漫,只要它们打动我的心。
就好像以前我一直觉得纯文学的芥川文学奖很棒,然而事实上我看了直木文学奖之后觉得大众文学奖项直木文学奖的作品更动人,当然只是在我看的几本里面来说,我就是大众的一员,不管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触动内心,真实感动的就是好东西。
于是我下决心我要让自己的文字组合在读者的心中引发回响和波澜。哪怕读者不多,但是只要看了,能感觉到我没有敷衍过文字。
就好像我喜欢的作者的文字在我心中引发的回响。我感觉扎心了,或者 笑了,学到了好多好多,内心更丰盛了,觉得生活更有趣了,于是作为一个明显缺金的主妇,我迫不及待地用仅有的一点点零花钱去打赏了,这就是我心中的好文。
严歌苓的每本书基本都会让我喜欢上一个人。无论男女。热烈的连五脏都被牵动的爱,比如杰克布艾德勒。内心欣赏的喜欢比如王葡萄,在高原哨所的老油子兵刘司务,穗子的爷爷,明知道她是在讲故事,但笔下的每个人物我都认为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生命。比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还要实在。
同时那些可悲可叹,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也无疏漏。描写上几乎看不出造就的痕迹。
有一些电影,主角也许光彩夺目群众演员有时候却不够给力。当然也不是没有相反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因为群众演员只领到了盒饭钱,或者一天五十块,他们走个过场就走人了。
好的小说,哪怕一笔带过的都精妙。无论那个人占用了多少文字,象征的身份立场。
另外,对于文化碰撞和历史的态度,除了金陵十三钗,对敌人是彻骨的恨,对牺牲者是沉痛缅怀与讴歌。其他的目前看过的作品,我觉得严歌苓倾向于不带大方向的感情色彩,而用一个个事实来表达了她的解读。
这样来重现历史的一些侧面的方式,让我觉得非常有趣,这几年对历史的日渐浓重的兴趣,有很大一部分源自于对她塑造出来的历史舞台方式的深刻向往。比如水晶之夜之后的1938年到43年的上海,比如日俄战争后关东军撤离时的东三省,比如,80年代川北地区的穷山沟。官方的民间的,大小舞台。
花白老师第一堂课已经让我看到我可以解决自己多日来一直困惑的问题了,怎样找自己的风格,怎样找自己的定位。打破写作刚开始就陷入僵局的状态,虽然我很想第一篇作业就写的让老师和自己都称心如意,然而憋了两周我发现我的写作能力仍然可以算是个婴儿。甚至是个胎儿。
这几年,严歌苓的好几部作品热热闹闹地上大银幕了。她的作品的故事性极强的内容,与现在导演们苦于找不到吸引人打动人的剧本的这种商业需求太过合拍,对它们的文学性倒好像没有落在实处的评价了,也可能我目前看到的关于严歌苓作品研究的相关书籍还很少。
花白老师之前说过,严歌苓的小说很大的特点是画面感非常强。
于是这次我顺着花白老师的思路,专心地看了看她的作品的画面感。作为本篇作业的分析部分。果然如此,画面感,还有嗅觉和听觉都被通通调动起来了。
下文引用她的作品《陆犯焉识》的片段内容。
梁葫芦就在这当口上回过头,老几看到了他已经进入死亡的那部分脸。
小凶犯在最后褪尽所有凶残,常年红烂的眼睛此刻是羔羊的。犯人们解散之后早餐开始了,梁葫芦还没有给传进警车,一滴滴尿从他棉裤里漏出来,警察也不硬来。似乎对死囚的垂死挣扎充满理解和同情。
人们捧着大盘的青稞,老几挤过来都给他让路,老几看着对开门的车门在梁葫芦被塞进去之后关上了。一切挣扎归于无济于事。
现在我祖父的背后也是这样两扇对开的门。门外遮天蔽日的一大团西北尘雾,已经进入大荒草漠,从到处漏风的警车里钻进草地沙尘的气味。
在他右边的翻毛皮鞋踢了踢他问他要不要解手。
“他已经进入死亡的那张脸”...用语很精确,感情很到位,比怎么形容小死刑犯被枪决之前的惊恐的各种写法,我觉得,“已经进入死亡了”这实在是准确到不能再准确的描述。他的脸是青灰色,还是暗黑色,他的脸是否因惊恐而扭曲变形,这些都不必多说了,那是已经提前进入死亡的人类身体的一部分。
右边的翻毛皮鞋,指代的自然是看押祖父的人,他们的脸不重要,他们的脸基本都有共同的特征,在那个时代里,丧失了思考和判断能力,丧失了作为人类本该有的最有别于动物的特征也就是同情心的这样一个广大的群伙,他们的相貌和表情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画面描写,现在出现在镜头下的,是与祖父的面部和身体在同一画面里的,那么就是这样一双翻毛皮鞋就够了。
画面感的制造可谓淋漓尽致。影像效果进一步给文字助力,商业文艺两不耽误,两头出彩。
很庆幸遇见花白老师,让我对之前种种迷茫种种纠结,还有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的困扰的罩头大雾被清风吹散,如今内心清明,可以更勇敢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