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1】
文/缪四儿
春梦了无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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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对面的一座房，仿佛嵌在山体上，古色古香的飞檐，古朴典雅的门窗和柱子。我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走过河面上的一座吊桥，吊桥离水面很近，晃晃悠悠。
离得近了，里面慷慨激昂地声音清晰起来:“当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那就赶快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的宽阔，云依旧那么的潇洒，那就更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那一刻，我感觉眼眶湿热，急匆匆的走上台阶，因为仰视，那古建筑显得宏伟。很多化了妆的人陆续从屋里走出，顺着台阶往下来。我逆着人流爬到那片空阔的平台，又走进屋里。一排抹着眼影，涂着胭脂口红的姑娘燕翅站在那里。我抹了抹眼泪，问道:“刚才的台词谁设计的，好像比原来添加了不少。”
她们嘻嘻哈哈的说着话，眼尖的看见了我脸上的泪水，掩着嘴笑着说:“呦，姐姐这是怎么了，被我们的排练感动了么？”
我又擦拭了一下涌出的泪水，接着问道:“别闹，刚才的台词是谁加上去的。”
有个姑娘指了指旁边围在一起的几个人，两三个女孩子俯着身子去看什么东西。我走过去，也从她们身后探身看，原来是在播放一段录像，中间坐了一个男人，被几个女孩子密密实实的围住。里面又念起那段话，然后我看到了拾级而上的我闯入镜头，一袭白色长裙，缓缓抬起头向上望的样子，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但是，白色的身影在一片化着妆、穿着民国时灰色衣服、甚至戴着毡帽的男人中间格外突兀，幸亏我被那个花生摊子挡住了一段时间，不然这段恐怕是要重新拍了吧。
“刚才那段台词是谁添加上去的？”我又问道。一个姑娘侧过脸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打趣道:“当然是我们啦，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好，然后被感动了。” 她又是在说我的泪痕。
我索性不躲闪，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是入戏了，被你们感染了，在对面，我听到你们这么认真地排练话剧，感到热血沸腾，好像比《雷雨》、《茶馆》那种大型的话剧还有震撼力，那两句台词到底是谁添加上的？”最后，我仍然没忘记询问，我迫切想知道这几句台词源至于谁的才华。
“你猜！”那姑娘肤色偏黑，她咯咯咯地轻笑着，故意卖着关子。
我有些着急，中间的那个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貌似不经意的一瞥。那姑娘回过头，调皮地对我说:“我呗，我添加的台词。”
“别跟我说是你，三十岁以下的人生是领悟不了那些话的。”我朝那个男人看去，他认真而专注地看着那段录像，头发蓬松，带着一副随意的神情，沉默，忧郁，是属于那种最吸引文艺女孩子的男人。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直觉，台词就是他添加上去的，我总感觉他那显得有些孤寂的腔子里，装了一颗才华横溢，擅长思索的灵魂。
那姑娘好像故意在逗我，又好像顾左右而言他的在有意掩饰。我心下了然，在她们如此亲密地紧挨着那个男人的姿势上看出，她们喜欢他，起码不讨厌，这是女性对男性产生好感而大胆表示或者追求的姿态。
可我仍然想知道，到底是谁添加了那句台词，那个才华横溢的人到底是谁？我说完那句话，有意地看向那个男人，他没有抬头，但是在录像播放完最后几秒，他站起了身，看向我，对我微笑了一下。
他并不像我猜测的那样故作高冷，只是有点沉默寡言而已，从几个姑娘的包围圈中挣了出来，他又对我笑了笑，说:“我叫慕野，是这部话剧的导演。”言外之意，他是在向我承认是他改动了剧本？他身边的姑娘警惕地观察着他和我的神色，现在的姑娘，个个像侦察兵一样，什么也别想逃过她们的眼睛，我心里有些好笑，也大方向他打招呼，介绍自己:“我是这部话剧的作者，你添加的那几句太经典了，堪称画龙点睛之笔，一下子，整部剧都活了，太棒了。”
几个姑娘听到我是这部剧的作者，脸上浮起各种神色，嫉妒，不服气，还有一丝不屑。
“咱们走走，边走边聊聊。”他拿起椅子背上的上衣，大方地邀请道。
“好！”我点头答应，几个姑娘悻悻地散去，好像心里在暗骂我横插一腿特别讨厌。在她们眼里，我已经是个超龄的文艺女青年，应该是女中年，三十多岁了，这个时候应该安分守己，对男人避而远之，凡是单身的男人应该先紧着她们挑拣和追求了。
但我只是就话本的一些事宜需要和这个被她们包围或者仰慕的男人谈谈，绝无他意。我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就翘了起来。就这样微笑着和他走出熙熙攘攘的屋子，无疑是拉足了仇恨，那个高个子的姑娘愤恨地剜了我一眼。
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涨了起来，淹没了我刚才过来时的路，他站在河边的草丛里，看着被淹没的一个马扎和一副鱼竿兴叹:“那鱼竿还是朋友送我的，澳洲买来的！”
“那是你的？”我感到惊讶，河水因暴涨而泛着浑浊的漩涡。看着迟疑不定地他，我劝道:“算了吧，河水有些深了。”
被我一说，他立马就放弃了，转身上岸。岸边已经站立了一个姑娘，看见我们上去，就微笑着迎上来，站在他的另一侧，一起往前走。他好像不甚在意，这大概是他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吧，我心里想，来宣示主权来了。她微笑向我点头示意，我也报以礼貌而热情的微笑。
我们就剧中添加的几句话谈起，我依然被他那几句台词感动，说起时眼眶发热。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幅的情绪波动了，今天却一再失态，我对自己都感到好笑，有些狼狈地不时掖一下眼睛，生怕它们一旦决堤就会失控。正当我遮遮掩掩的时候，左手忽然被握住，那是一只温热的手，手心绵软。我有些愕然，转脸去看，顺着手臂一直看到他的侧脸，没错，确定不是那女孩子的手。
手心里的温度不断传来，我忽然有些无措，心脏却剧烈地跳了起来。
旁边的姑娘顿下了脚步，低着头停留在原地。我回头去看，有些尴尬地想解释点什么，他却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如果是平素，被一个认识还不到半小时的男人握住手，我肯定会甩开，再或者会骂一句“有病。”可今天，我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那手乖乖地留在他的手心里，挣不开，也不太想挣，心里迷迷糊糊，脑袋里浑浑沌沌。
他年龄大概和我差不多，也三十几岁的样子，由于未婚，显得比同龄的男人整洁，清爽。干净的棉布衬衫，蓬松的头发，虽然算不上瘦，但是很有型。那只手修长，指甲圆润饱满，泛着健康的光泽。我心里有些疑惑起来，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诡异的像在梦里。
我离异，前夫嫌我是外星品种，不但对床事兴趣缺缺，思维也不符合地球上的人类。于是，他在三年前便另觅新欢，找了一个厚嘴唇的性感女人。那女人走路摇臀摆胯，会撒娇，会发嗲，男人在身边，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男人不在身边，能扛着桶装水上楼的那种。那眼风自带热带风暴，看过来不是撩人便是勾人，鼻孔朝天长着，咻咻咻地喷射着荷尔蒙。
我这样一个三十多岁的性冷淡弃妇，大龄的伪文艺女中年。此刻被一个带着男神光环、被一群小姑娘重重包围的、才华横溢的、未婚的男青年牵着手，在这样一个有着小桥流水人家、静谧安逸的小镇散步，还产生了一点娇羞，甚至有了一点小幸福。我直感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不敢去正面看他，用眼角余光瞥到他仰着头，好像也不好意思转头看我，一直望着前面。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水面，笼罩住不远处的人家，整座小镇都镀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屋顶的烟囱升起袅袅青烟，街边的小吃部也热闹起来，各式的吃食摆列出来，透明橱窗里有做菜师父在热火朝天地颠着勺，那腾升。
他观察一会儿，便拉着我朝一间菜馆走去。老板说烤鲈鱼是他们家的招牌菜，他让人家上一份，又要了一份青菜和一瓶红酒。说这是鲁菜馆，你是山东人，吃家乡菜吧！
这是一座江南小镇，来这里一是因为话剧本子，再就是我也想到江南来散散心。都说烟雨江南，可来的这两天都是大晴天。每天早晨旭日东升，傍晚漫天火烧霞，下雨近来是不会了，我看着对面渐渐暗淡下去的群山想着。
“你想什么呢？”他忽然问道，一边缓缓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
“我在想烟雨朦胧的小镇会是什么样子的。”我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里曾有过山洪暴发，今年雨水下了很多，你看河水今天泛浑浊，咱们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还是不要盼着下雨的好。”他给我的餐具倒入开水，细长的手指捏着杯子，轻轻转动着，然后把水倒入旁边的茶盘里。
“这地方会发生山洪？”我看着周围静美的像油画一样风景，有点难以置信。
他点了点头，简单答了两个字:“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