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321）春·雪

      一场下在春天里的雪，该是带了怎样的心思姗姗而来呢？

    初六，立春，午后，阳光逐渐迷离，从细细碎碎到纷纷扬扬，雪末儿像个调皮的孩子，空中轻舞飞扬，飘飘洒洒半日，就落得了这白茫茫一片新天地。禹禹独行，茫茫天地间，不去踏雪，岂不是辜负一场春雪的盛邀？

    冰雪，才有中国年的味道，这个暖冬的期待，终于立春时节纷至沓来。是应了“白雪却闲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这句古诗了吗？的确是，这个暖冬不见几场寒凉，难得的雪景，该有一个去处。冬奥会的冰雪世界里，南方的绿树红花里，雪，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飘荡，奇怪的是北方的朔风里，它竟隐匿了踪迹？干涸与荒凉，久了，我们如同渴盼一场春雨般渴望雪的降临。好在，总算来了，好在，赶趟儿的和春撞了个满怀！

    午后，阳光明晃晃，已无昨日的阴郁暗沉，约了闺蜜踏雪。春日的气息因着节日的喜庆扑面而来，虽是立春，满目依旧苍凉。逃离小城中心张灯结彩的祥和，人头攒动的热闹，只往流沙河近处去，沿着河道的小路，看雪，也看人。真是春雪，才偷懒了一个早晨，下午时分道路积雪已经开始消融。小径幽深，路面也不曾附着厚厚的积雪，是可爱的清洁工清晨的遇见吧！听不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但周遭玩耍的声音，滑冰场热闹的身影，还是满足了年味的鼎盛。

      往前走，静谧处，只看未融的春雪。枯草萋萋，三两芦苇摇曳，便悠悠然有了几分写意，满目萧然已被春雪覆盖，一时间新鲜起来。连着周遭的石头呀，草坪呀，小路，湖面，都显得清新。树是最可爱的事物，无论风雨，都有自己的姿态，雪后，便成了写意山水里最飘逸的点缀。无需叶子，无需添绿，只一场雪，落在枝上，就是千树万树梨花绚烂。木心说，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不知道在等什么或什么人，像一场雪，等到内心荒芜，等到世界茫茫然!

    小径上不知哪个小可爱捏了了雪鸭子，轻轻安放在路边，童心四起，可见爱雪不止一个。孩童的欢乐，在于和雪的游戏中，堆雪人，打雪仗，滑雪……一场雪，帮成年人捡拾童心，刚走几步，那片干净的雪地里，闺蜜们争相踏出几个小兔子来，她们蹦蹦跳跳的样子，仿佛重回童年岁月。

    流沙河畔，依稀有了小桥流水的俊俏，雪后更是意境悠远。我曾多次走在河边，踏雪寻美，曾有小舟独立河中央，有桨，有稻草老者船头垂钓，钓一湖冰雪，也钓冷暖人间。如今，小舟不在，唯余雪影。关于雪，千百年来，文人墨客吟咏不断，以张岱《湖心亭看雪》一文独占鳌头。百读不厌，其中那句“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最为流传，该是怎样的雪，这场盛大的雪铺天盖地，天地间惟余莽莽，一切便是了无痕，是点，如芥，亦如粒。应是面对雪白，其他颜色已无颜色，因着白雪，其他才有了色彩。白，是底色，也是大色!

    一粒雪，一片雪，衍生回忆缕缕。关于雪的故事，不胜枚举。程门立雪讲的是尊师重道，谢家小院《咏雪》谢道韫“未若柳絮因风起”一句远胜“撒盐空中差可拟”传为佳话。最喜苏轼“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飞鸿踏雪，只留孤影与雪地书，顺其自然，不必久留，如生活，如流水，本来如此。当我也试探着走向湖，走向被雪覆盖的湖面时，内心升起巨大的悸动，来自少年，激动的心，雀跃欢呼。好像不出来踏踏这翩然而至的雪，这一日便不完美。执拗的我想任性做一回自然的孩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树影婆娑，雪地晶莹，阳光下，与春天隔着时光相拥，我知道残雪即将消融，春日已摇摇晃晃的走来，抖落树上的雪，也吹吹心里的雪，然后静静等待，在春风浩荡里，突然，拐角处，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