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聊斋诗译之六九

泾河之侧有申氏，家贫竟日烟不起。

妻曰无已子去盗，申曰为跖不如死。

妻曰不盗我宁娼，申怒与妻语相激。

妻眠申起投缳树，亡父绝缳骂痴子。

为盗一次可致富，禾黍深处且伏之。

妻闻声响爇火觅，树上缳绝申死讫。

大骇抚捺移时醒，扶卧床上妻消气。

既明乞邻得稀粥，啜已申出负回米。

妻问米从何处来，申曰可盗即可乞。

妻疑未忘前言忿，含忍淅米作成糜。

食讫寻木斫为梃，持梃绝裾不顾妻。

日暮邻村一里远，暴雨淋漓无处栖。

电光一照近村垣，但见垣下禾黍密。

疾趋而入即蹲下，无何一男穿禾急。

幸亏男子入垣中，默忆垣内亢氏第。

伺其重获合有分，其人雄健力不敌。

直待鸡鸣男跃出，足未及地申暴起。

踣然倾跌一巨龟，大惊执梃连击毙。

先是亢翁有好女，父母怜爱无人欺。

一夜伟男忽入室，舌已入口女昏迷。

多集婢媪严扃门，不料婢媪遍淫戏。

翁戒家丁环绣闼，室内守烛有奴婢。

约近夜半一时瞑，忽若梦醒女裸体。

状类痴迷良久寤，翁恨伟男愁无计。

数月女瘦如柴棒，赏金三百申知悉。

叩门求赏延上座，舁龟于庭脔割之。

是夜怪物果然绝，申氏负金归见妻。

隔夜不还且忧盼，问申不言见金疑。

骇曰子真敢为盗，申曰承蒙汝威逼。

妻曰前特以相戏，今受贼累请先死。

妻奔申逐笑曳返，具以实告妻乃喜。

自此夫妻谋生产，买田造屋添奴婢。

异史氏曰：

人不患贫患无行，其行端者有鬼庇。

世之贫者若忘耻，人人厌恶鬼神弃。

邑有贫民乙，残腊无完衣。

操梃伏墓中，悬望无人迹。

松风刺骨寒，忽见一叟喜。

梃出叟哀求，借婿五升米。

夺米复褫袄，叟求方释之。

归家妻诘问，诡曰赌债抵。

次夜往无何，一人荷梃至。

蹲眺似同道，乙乃逡巡起。

其人惊起问，行道经此地。

又问何不行，待君路不迷。

失笑各意会，夜深人迹稀。

乙归其人止，且慢勿性急。

前村正嫁女，中夜趁其隙。

从之至一门，炊饼闻隔壁。

一人荷担出，二人掩入里。

媪呼去东舍，椟柜看嫁衣。

二人趋东舍，探柜不见底。

其人令乙入，包裹速传递。

绐之再摸索，椟锁乙无计。

母女见柜扃，上榻把烛熄。

乙作鼠啮声，媪曰坏尔衣。

女起即启柜，乙出奔去讫。

空归幸得免，邑人或疑乙。

东遁百里外，作佣在逆旅。

年余浮言息，接妻将梃弃。

此其乙自述，且附申氏记。

（原文1861字，译诗861字，2024.5.19.19：40.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