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文学世界散文

脱单记

2018-08-17  本文已影响126人  烂柯人未寝
七夕节快乐

二零一八年已经过去了大半。这一年按照农历算,恰好是戊戌年。年初,小钱跟大多数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想法一样,很高,很丰满,“立个flag,狗年不苟,告别单身狗!”

多年来,小钱活像一只在沼泽地里挣扎而前行的白鹅。他总将脖子伸得很长,向靠近他的过客乞食吃;过客每尽一点恻隐之心,便会摊手离去,而他终没有挣脱其中,只能艳羡别的鹅或者其他动物跟从了他们真正的归宿。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一直是只白鹅,除了那双脚蹼一向沦在污泥之中,浑身别处无一杂有他色。

“为什么一定要相亲呢?包办婚姻就是这么来的。”小钱所在团里的一哥们老关出了主意,“周五晚上是我大学同学聚会,‘终极单身夜派对’,嘿嘿,你也一块来呗。”

夜总会这类场所,小钱还是头一趟来。舞池里头热闹异常,男男女女杂其间,灯红酒绿助其兴。“老哥,会蹦迪不?”那哥们见他在吧台倒着酒独自喝,喝了许久,就想把他推进舞池。“不太会……你们的聚会,你们跳吧。”他明显有了醉意。“来!别羞涩!”

小钱终于还是将自己的一点酒气和肉夹气混进了犹如酒池肉林的渊薮。音响扩的音是那样摄魂和洗脑,他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了,平日里迟于行动的下肢开始模仿着周围人的摇摆。开始不很像,他自己都感觉别扭,后来也许是因为娴熟而相像了,也许是因为他再也没有了审美或者审丑的意识。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真好。

“侬写意么?”曾几何时,灯火阑珊处,小钱的灵魂像是勾出了七窍,在鼎沸人潮里摇摆,一如萍聚的忽散。

脱单记

“写意煞人——”“嗯……”“侬介个野男人,还蛮灵格……阿拉再来!”两具沉重的肉体反复挤压着双人床,一夜里循环着同一首咿咿呀呀的情歌,凑巧,这让停在门外的纯子赏听了好一会儿。纯子是这里新来的服务生,见习中,当晚八点整,她正换老员工的班。

“这种东西,哎呀呀,忒龌龊了!杀千刀的!”她接近目标门牌号,却迟迟没有叩门,只暗暗猫在一个角落咒骂道。老员工还没走多远,在楼下一眼看见她,好像有偷懒的嫌疑,便一通颐指气使:“磨洋工呐!当心我叫经理晓得了,保证倷工资一分铜钿也不剩!”

每天下来,纯子还只剩两顿粗饭。她没有更假思索,只好举起了稚嫩的爪子……“先生?钱先生?”

“来了,来了。”回应她的像是另一个女人,尽管声线上在纯子听来略较方才的知性与成熟,但毕竟还是那个衣着装饰起来的婊子,因为隔着门板她仍擅长卖弄她的风骚。她支了支腰,故作娇弱无力,往床上的那个男人抛了下媚眼。关于她,纯子并不感冒,甚至厌恶于她,以及她经过门的窗口递过来的一堆潮湿而有异味的东西。纯子两手不情不愿地接过去,突然一松,“丢掉!越远越好!”那女人见状,转而有些愠色,猛地落下窗格来,也惊了纯子一惊。

“歇斯底里了,这疯女人!”纯子背过身去骂了骂,就飞下楼来,将这藏污纳垢的包袱甩给垃圾桶。“这种地方我怎么……可是我……”

天蒙蒙亮时,小钱所在的套房中,只他一人了。偌大的双人床上没有一处不起皱的。他睁开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火速穿好了衣裤,脑子里就一个声音:逃。然而门外早就守好了人。

门外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可谓来势汹汹,看样子他们寻惯了仇恨与债券,不像是为实施“仙人跳”而临时雇佣的打手。其中倒也有一个个子不很高、面容清秀的,他出现在小钱眼前时像“套中人”,酷酷地戴着墨镜,脸几乎躲在了超大号的风衣里。直到他走近小钱,距离不过半臂时,他才把墨镜摘下。与此同时,小钱脑子一嗡,几乎叫出了他的名字。

“居然是...你!”

“快还钱,甭跟我废话!”墨镜一经摘下,所谓“清秀”云云美好的幻想统统成为了泡影。那双血丝密布的眼里毕露无遗,饿狼般凶光。

“关老兄,你这不作兴的!”

“谁跟你称兄道弟,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钞票给不给看你,照片发不发看我!”忽然,老关的嘴角凸起三分淫笑。

“什么照片——你们,你们......”关于那最为畏惧的噩梦,小钱还没有结束对它的揣测;老关使了一个眼神,只见他右手边的一个汉子,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照片,撒在小钱身上。床是坟墓。

小钱又恼又羞,裹着床单就扑上前去;老关则倚仗着人多势众,自己后退了一步,左右“护法”揎起袖子来,一并拥上去,跟那纤纤弱质般的男子撕打起来。看样子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在所难免。

“关哥,你放过他吧,”人群背后传来女声,娇气中带着燎原的怒火,“他也是受害者!”

原来是老关的前女友,纯子。

“服务生!快,快报警!”小钱几乎仆倒在地才有气力喊出。

“报警?哼,你倒是试试看咯,看看吞钱和斗殴哪一样判得重?”老关忽然又想到什么,又是诡谲一笑,“哦,忘了,还有一样得算在你头上。”

“老关,你也别忘了,”纯子也顺势将话锋一转,“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房间里开着二十四五度的冷气,但还是不难发现在老关的额头,一下有无数股汗水之泉汩汩冒出。甚至,过了一会,连他的膝关节在抖擞,放大了某种微妙的惊惧和张皇。

“你说。”

纯子瞄了瞄在被单里受困的小钱。

“你不会是要我放过他?”

“放心,不差钱。”她甩给了他厚厚一叠,“我一年来省下的。”

“你当玩过家家啊,”老关似乎还有什么凭借,“他昨晚可是输给我一幢别墅,还有——还有他玩了我的女人!这怎么说?!”

小钱瞬间懵了。

“哼,被你玩来玩去的女人,她们又向谁讨公道呢?”纯子以一种鄙夷的目光望着床上散乱着的相片。“你说那别墅的事,又怎么证明呢?”

老关的一个跟班拿出一张字据,右下方的指引深深浅浅,大抵是被动的。不过,纯子惊奇地发现,这字据竟然没有还款期限。她噗嗤地笑出了声来。原来“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

“行,我决定了,”纯子回头看了下小钱的脸,二话不说往她嘴上靠了过去,以情人般的热烈将初吻殷勤赐予。“从今天起,我跟这个男的在一起了,一起生活,一起工作,还你妈的房贷!”

“不是我妈的,我的!”

……

“先生,醒醒,天亮了,你的朋友们都走了。”无偿为她提供醒床服务的服务生长得够清纯的。

“纯子嘛,忘了问你,咱们结婚证啥时候领……”小钱还在梦里,光天化日之下说着梦话。

女服务生并不叫纯子,但她偏偏只听见了最后的半句,不免又气又觉得好笑,“不过,原谅你了。可你要是睁着跟我这么说,要是明天让我妈知道了,要是还让那个老关知道了……”

她想着想着,决定撇下醉汉。

她飞也似的逃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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