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我

很多时候母亲都是通过用言语和肢体语言来向我来表达她细腻、温柔的爱，而我也用同样的方式给予母亲回应。而关于父亲，我却常常难以开口，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地把它藏在心里，悄悄的令它生根发芽。

父亲没有像母亲那样“唠叨”的爱，更多则是“厚重无言”的爱。

但父亲与我却各自心知肚明。

关于父亲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已经模糊了，但在我脑海里关于父亲的第一次印象是父亲被我气得追着打我的那次。那时候家里面的地还是纯靠人力耕种，没有现代化机械，父亲吆喝着一对老黄牛在田间耕地，要我在地里面捡塑料地膜，我却在地里面玩耍根本不听他的话，父亲就骂了我几句，而我则用土块扔他，他丢下犁把就追着打我，我就在满地跑，惹得我母亲哈哈大笑。

那时候的父亲正值壮年。

后来，我母亲会经常提起这桩趣事，通常我和父亲相视一笑。现在想来，感觉那时候是多么“大逆不道”。那也是父亲在我的记忆里唯一一次打我，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父亲打我的印象，就连骂我也很少，这和父亲寡言的性格有关。

小时候家里面比较穷，屋子也相当的小，家里面连一个像样厕所都没有，有的是我们那时候常说的“灰圈”。我和父亲母亲常常挤在一个屋子里睡，姐姐则常和爷爷奶奶睡。我有时候嫌炕上挤，常常睡在炕边上，这也导致我常常睡在半夜就会掉下炕去。因为是土炕，家里面比较潮湿，地上的“马害地”（土话，一种爬行虫子）比较多。

记得有一次虫子钻进我耳朵里，疼的我后半夜里哇哇直叫，父亲拿起家里面的氯霉素往我耳朵里面滴了几滴，等到它死去以后，耳朵便不疼了，我才能睡着。第二天虫子因为锈在耳朵里面，取不出来，它的尸体的一半则留在我的耳朵里，直到后来体检的时候才把它拿出来。后来父亲回忆说，现在想起来也后怕，因为氯霉素有毒性，可能会导致耳朵失聪，索性当时只是暂时被折磨了一阵子，没有造成多大可怕的后果。

因为那时候留下了心里阴影，所以每晚睡觉前，父亲都会叮嘱我在耳朵里塞两个卫生纸蛋蛋，以防虫子再钻进耳朵去。

虽然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一点，睡觉的时候再也不用在耳朵里塞纸蛋蛋了，但父亲的叮嘱却从来没有忘记。

那时候因为穷，日子过的困难，父亲和母亲在某一个夜晚商量着决定要改变家庭面貌。后来我母亲硬是东拼西凑了200元钱，在城里面提了点日用品，用脚踏自行车走街串巷的支持父亲读了两年半的卫校。父亲学成回来以后在家里面开了间药铺，再加上提了一些百货小吃在村子里面卖，日子没有之前那么困难了，我也能买点钙补补身体了。

那时候最高兴的还是跟父亲进城去提货。因为在那里可以吃一碗米汤油桑子，直到后来我和父亲进城去还是会去再就业市场去吃上一碗，那时候觉得真是香。现在想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父亲在一起吃过了。

到现在我依旧可以回忆起在那个夜晚父亲和母亲的对话。在他们的对话中，无一不是这个家庭未来，要怎么奋斗日子才能好起来。

现在我明白，黄河水会有清的一天，人总能通过自己的双手来决定自己以后的生活。命运不能交给上苍，它一定要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用双手去创造未来。

这是我从父亲和母亲的身上学到的生活之道，虽然至简，但却令我难忘。

在2001年的时候，为了有更好的发展，父亲把药铺开在了镇子上。从此父亲拥有了自己的第一辆摩托车，开始长达他10年为家庭奔波的早出晚归。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刮风下雨。这导致父亲在后面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往往还没有变天的时候，他的腿已经有了预兆。父亲也曾因为下雪路滑，骑摩托车摔过几次，直到现在在父亲的腿上依旧能看到当时摔的伤疤。

父亲的那双腿所经历的，是父亲为这个家庭付出的证据。

那时候我最高兴的事是晚上等父亲回来，因为可以看父亲的包里面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大多时候总能找到好吃的。而父亲回家时，常常已经天黑，饭菜早已经凉了。父亲通常不会抱怨，但偶尔也会唠叨两句。

十多年来，父亲吃常常赶不上点的饭菜，吃生活的苦，但却很少抱怨。

“吃完继续上路”，这是父亲这么多年教给我的人生信条。

生活没有停歇，所以我们的脚步一直在路上。

在我上小学6年级的时候，转到镇子上的学校开始上学。所以我开始坐父亲的摩托车上学从秋冬到春夏。在冬天的时候我常常蜷缩在父亲的背后，但寒风刺骨，常常到学校的时候手脚已经麻木了，父亲的老寒腿就是年复一年的这么形成的。

七年级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骑自行车去上镇上中学上学。记得冬天有一次，因为天黑看不见路，加之土地浇冬水溢出而形成的水坑，我骑车连人栽倒在水坑里，当时身上湿透了加之很冷，衣服很快就结冰冻住了，当时赶快回家换了衣服后，是父亲第一时间骑摩托车把我送到学校。

那时候真是委屈到想要哭，可父亲在这一条长达5公里的路上，却用那辆摩托车整整春夏秋冬、刮风下雨走了10年。

直到2011年的时候，父亲背着母亲用万元钱买了一辆二手奥拓，那辆摩托车才结束了他的征程，直到现在它依旧在我们的院子里放着，没有人舍得把它当废铁卖了，尤其父亲已经是对它有了感情，索性就一直放着，因为那是父亲为这个家庭奋斗的象征。

后来我在想，父亲有时候会不会委屈，会不会因为生活太苦而有放弃的念头。现在想来，父亲不管多委屈，多想放弃也不能放弃，他还有我，还有这个家要照顾。父亲就像超人一样，不知疲倦的奔波在生活的洪流中。

是爱和责任支撑父亲一直走了下来。

直到上了初中，日子通过父亲在药铺里的坚守和母亲在庄稼地里的劳作，变得好了一点。

日子一旦过得稍微好一点了，病痛就会找上门来。

现在美好的日子往往是年轻的时候用自己的健康为代价拼搏来的。

在我高二那年因为干了违反学校规定的事被学校勒令开除，被我母亲带回了家。我记得回家后父亲并没有骂我，就对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伙子，不好好念书，那你就在家里呆着，看你以后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直到后来几天父亲才告诉我因为身体原因要准备这几天打算要动手术，母亲让我在家里帮父亲整理东西。在家里足足呆了两星期后，我重新回到学校。回学校之前我们一起在外面的馆子里面吃了饭，对我说：“小子，好好学习，再不要干混事儿”。

我点头示意父亲，以后一定不做出格的事情。父亲把我送到校门口，他并没有进去，示意母亲带我进去。我现在也不知道当时父亲的心理活动是什么，但我知道我让他丢人了，让他没有脸面进去。

那时候我曾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再不让他丢人和生气。

回到学校三天后，父亲就动手术了。

我原打算动手术的时候去医院陪着，可父亲担心我落下功课，前一天父亲执意不让我去，等上完课后再来医院。直到我去医院后，手术已经结束，还算成功。看到病床上的父亲，两只眼睛闭着，脸色泛白，看起来相当孱弱，嘴唇因为身体缺水而裂开了。母亲让我用棉签蘸水来保持父亲的嘴唇湿润，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父亲可以会变得那么脆弱。

父亲大多时候都像个超级英雄一样保护着我们，让我在他的臂膀下快乐地成长。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也会变得如此脆弱，如此需要有人去保护。

那时我开始渐渐明白当父亲不能再保护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应该要充当同样的角色去保护他。

记得父亲醒来后见到我第一面的时候，他微睁着眼睛，努力地张开嘴唇说：“你把那里的牛奶拿到学校去喝”。这一场景以后一直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常常使我动容，不能忘记。

父亲的大爱都是从这些小细节里面体现的，不像母亲的爱可以表达的那么直接，也从来不挂在嘴上，而他却用实际的行动在呵护着我们的成长。

父亲很少出门，也很少搞“外交”活动，常年都是在镇子上的药铺和家里往返着，为了努力赚钱养家，基本没有机会出去看一看。直到后来上大学，我执意让父亲和母亲送我一趟，顺便出去看一看。上大学后，我经常鼓励父亲和母亲有机会就出去转一转，但父亲出去的次数还是比较少。现在想来不是父亲没有机会出去，而是放不下药铺，放不下他要照顾整个家庭的压力。

因为饱受病痛折磨，现在的父亲越发的消瘦，岁月镌刻在他脸上的痕迹，早已让他不复当年的模样。

以前有句话说：“小时候的时候儿子常跟母亲亲，女儿则常跟父亲亲。长大以后，儿子越来越跟爸爸亲，女儿越来越跟母亲亲”。那是因为后来儿子越来越能体会到父亲无言的爱，女儿越来越能体会到母亲的辛苦。

母亲的爱常常是温暖的，而父亲的爱往往是厚重的。长大以后便能深刻体会到父亲对我说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才会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而我们有时候却很是不能理解父亲以及父亲的爱，但愿我们能早一点读懂父亲，早一点读懂父亲的爱。虽然我们常常不愿意把口中的爱说给对方听，可我们至少要做到心知肚明。

有句话说：“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愿我们明白的还不算太晚，让父亲感受到我们对他们的爱。

所以，给父亲过一次节日，送一份礼物告诉父亲，他的付出我们一直铭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