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与忠诚散文世间事

寻找爷爷

2018-03-06  本文已影响108人  易柳杨帆

        92年的12月,我已成家,回娘家母亲跟我唠家常,说有个曾经南下后来退休回到太原的老太太,来我们家闲聊,说我的奶奶以前有个男朋友是个军人,牺牲了,言语含糊不详,母亲也因刚下班回来要赶着做午饭,便没有象往常一样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当时听了也只是小小地替奶奶遗憾了一下,因为我心中一直有个愿望,想做个军人,再不济也做个军人的妻子,却没有一个愿望实现,但凡听说谁的男朋友是军人,心中总会羡慕不已。不过奶奶的面我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这羡慕也没有维系多久。

        这件事情就象个小插曲一样的过去了,家里人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十年后,我蒲泓的爷爷早已去世。有次回家,父母都神色暗淡地坐在床上。一询问,母亲便说最近一段他们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原来是住我们家不远有个阿姨(后来才知道应该叫她婶婶)来我们家聊天,话说着说着便拉到了父亲身上,说父亲其实不是爷爷的亲儿子,而是奶奶带去的遗腹子。他真正的父亲就是那个牺牲的军人,那个人不是奶奶的男朋友而是丈夫。当年那个老太太其实就是他们家里托来说情的,想让我父亲给他去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我爷爷)做个五十周年祭,可那个老太太来了也不好意思说明,因为当时我这边的爷爷还在世,且当时就住在我家,她怕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多年之后得知这个消息对于父母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特别是母亲想起自奶奶1964年去世后爷爷对他们的刻薄与冷淡,心里涌起了无尽的委屈,怪自己当年老太太来时没有问清楚,怪自己知道的太迟,太多太多的事情让父母纠结。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感觉是爷爷太可怜,当时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被国民党三大队的土匪打伤,还被点火烧死。当时他本来可以跑掉的,却因返回来拿文件,结果……连我父亲的面都没有见过,还好爷爷知道奶奶肚子里父亲的存在。我虽然未见过爷爷的面,却无端的想落泪。对于父母也只能劝慰他们,不知道也是好事,不然在这边爷爷家更难以生活,奶奶不在了,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再说万一当年奶奶生下父亲把他放到南阳另嫁,谁供父亲上学,奶奶好歹也把父亲供到师范毕业,参加了工作。而在南阳顶多是个烈士子女,安排一份林场或是煤矿的工作。凡事都有它的两面性,再说年纪大了,应该想开些。

      父母心里终究是放不下的,特别是父亲,因此事想起了小时候在南阳参加考试时侯的一个奇异事件,说他们当时在宿舍里疯玩,他看到一个浑身是火的人向他们这边飞来,他吓得赶紧躲到了被子里,回蒲泓之后,下巴便长了一个很大的又痛又痒的疙瘩,久治不好,奶奶说要带他做手术时,却奇迹般地好了。妈妈说这是南阳的爷爷显灵,怕他儿子受苦。听起来很不可信。但我宁愿这事是有的,爷爷可以看一看自己牵挂的儿子,放心而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父亲便想方设法去寻觅证实自己的身世。年月太久,想父母都已六旬有余,而父母的父母辈还在世的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个八九十岁的上年岁人,要么记不清楚,要么就是痴呆。和父母同辈的倒有几个人或多或少的从他们的父母那里知道一些,却因着他们的年龄话语让人感到不能十分肯定。战争年代的人们不象现在对周围的事爱打听爱八卦,那个年代的人忙于逃难、生存,又有谁会去关心他人的家庭琐事。父亲甚至把自己年青时的照片放大拿给那些人看,不知道是时间太久,还是父亲长得太象奶奶,他们摇头说不太象啊,倒是一致地说父亲的父亲是一表人才。唯一知道内情的是半夜里赶着毛驴把奶奶从南阳接到蒲泓现在爷爷家的福建堂爷爷,在母亲打电话询问时他也很不情愿地说:“怎么,你不想姓杨,想姓王了?”可能感觉态度不对,又缓和了语气说“不要想了,那边已经都没啥人了,再说咱们家人丁也不旺。”

        我们和父母分析,也不要究根问底了,南阳那边的人来认,说明事情肯定是真的,因为咱们家无权无势,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目的,可能也就是心直口快话赶到那儿了。两边都认了也无所谓,生养都是恩,看开些。这边爷爷刻薄也可能是心有不甘,毕竟他自己的儿女都没有一个考上学校的,大叔叔的工作虽然是爸爸努力安排的,但是两口子都挣工资的还是只有我们家,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女过得好呢。叔叔姑姑们与父亲的关系自奶奶去世后就不太融洽,对于这件事他们一致保持沉默,不知道是爷爷在世时告诉过他们真相,还是他们根本不在乎父亲与他们之间的亲情,有时路上碰见也是能躲就躲,相比之下倒不如个邻居朋友。 “姑姑亲,祖上亲”的话在我看来绝对是杜撰骗人的。

        那之后,我和弟弟都回过南阳几次,南阳过继到爷爷跟前的伯伯热情异常,又是做席,又是给小辈们装钱,还用南阳待客最隆重的坐油锅炸油条招待我们。让我有一种比这边的叔叔伯伯还亲的感觉,呵,毕竟从来也没吃过叔叔家的饭。南阳伯伯领我们看了爷爷和奶奶住过的角屋,指给了我爷爷坟墓的所在地。我则看遍了家里角角落落和墙上的照片,试图找到一点爷爷的踪迹。可伯伯说没有保存的照片,或许战争年代照相不容易吧。不过,爷爷毕竟也是沁南县里一名文书,工作照总会有一张吧,再不成和别人的合影也有吧。总存着一丝奢望,真的好想看看一表人才的爷爷的模样。

        父亲在街上碰到土沃的熟人,被问及是否和南阳相认,倒让父亲吃了一惊,这是一个悄悄进行的“小工程”,他怎么会知道。细问才知他多年前出外调查材料时被当时的沁南县长王文岳问起过,还以为父亲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呢。此人已辞世,想问也是不能够了,不过知道爷爷有儿子的还有他人,这多少感觉好象出门碰见老乡一样让人倍感亲切。

        回家翻县志,看南阳一节,只有南阳小学几届学生毕业的照片。这些照片里会不会有爷爷呢,他会是哪一届的毕业生呢,即使是少年。

        我也尝试着几次回南阳寻找爷爷的照片,回爷爷的住处,到南阳抗大的古庙每次都感觉离爷爷很近,可终终究是与爷爷无缘相见,哪怕是一张照片。捧着薄薄的烈士证,知道再也看不到爷爷,啪啪的泪珠如雨滴般地落在了大腿板上,洇开成一片,如心中那份深深的思念。喜欢胡思乱想的我无事的时候总会想象着要真能穿越该多好啊!

        母亲说烈士陵园的烈士墓碑上有爷爷的名字,我和儿子抽了一个星期天专门跑了一趟陵园,在几块墓碑之间寻找,第一块没有,第二块没有,终于看到了——王文采,这是爷爷的名字,手指轻轻抚摸,透过眼前的雾气,我似乎看到了爷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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