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至简、至深与至美

五十三、至简、至深与至美

要搞清楚八卦以及六爻的深层原理，《系辞》下篇的第一章的头四句话不能怠慢。不理解透彻这四句话，就很难弄明白古易原理。所以我们将「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与这四句话捆绑在一起，穿插其间，争取无缝对接。

「象在其中」、「爻在其中」、「变在其中」、「动在其中」，四者呈现明显的序列。

第一感是其间有递减效应。先象在极中、次爻在象中、再变在爻中、终动在变中。表现出从大处向小层层剥离的现象。

真的存在所谓的序列递减吗？回过头细看这四个「其中」，发现都戴在「八卦」这同一顶帽子的底下，翻来覆去说的，其实应该是同一个东西：就是「动变」。

「象」是动变的动力、「爻」是动变的载体、「变」是动变的轨迹、「动」是动变的表达，四者各司其职，同台合演了八卦由「三极」而「六爻」、由「四象」而「刚柔」、由「本卦」而「之卦」、由「爻象」而「系辞」的演化之道。这样看来又呈现出一种向心效应。

宏观地，站得高一点看，《系辞》这段话本质上以「八卦」为核心，是围绕「八卦」来做解析的。正因为是在解析「八卦」，所以哪怕句句不离八卦，但是却少见「八卦」的名称，因为大都是做局部文章，少涉及整体，在形式上就自然会出现喧宾夺主的假象。

《系辞》一口大喘气连说四个其中，让人沉迷于其中不得自拔，根本就想不起来原来这些所谓的其中，不过是「八卦」的几个演化形式，说的是细节，但是都是八卦的某一个部分。以至于几乎没有人会反应过来，认识到「八卦」才是整个这四句话的主心骨，居于被解释、被描述的地位，是全部讨论的唯一核心。反而误会成只有第一句说八卦，后边的内容全部理解为与八卦无关，以为是在说别的东西。《系辞》式幽默之高超，于此可见一斑。又显然自带有隐匿效应。

第一句说八卦和四句句句都说八卦，两种表达差别何在，会不会出现内容上的差别？当然有差别，而且还不小。主要就表现在八卦与六爻的关系方面。如果四句句句都说八卦，则八卦就是六爻；如果仅仅首句说八卦，后边各说各的，则无从判断八卦与六爻的关系，无法从文字里面得到结论，也就是多了一份不确定性，或者说神秘感。

神秘效应应该是《易经》的主旋律，因此也就不难发现，「象在其中」某种程度上，存在故意迷惑人、扰乱视线的特殊作用。明知象在卦象之中是同义反复，反而逆其道而行之，人为利用卦象与四象都可以叫象的BUG来暗度陈仓。其中当然有特定的目的，即靶向效应。

《系辞》这四句话的特定目的，来自于整个《易经》的根本宗旨，置基于传承与误解二者之间的本质对立与必然冲突，《系辞》的理想目标，就是鱼与熊掌二者兼得。因此说话之难无过于《系辞》，也因其如此，语言之美同样莫过于《系辞》。

《系辞》下篇开头的这四句话，与「易有四象，所以示也。」形成强烈的反差。首先，二者的位置就非常有代表性，充分反映了《系辞》善于利用「位」来表达结构的超极技能。具体而言就是，正儿八经说「四象」的地方，一般人连想都不要想里面有四象；反之，与「四象」的属性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地方，会煞有介事的说四象。这是对比效应。

其次，二者的内容是典型的互逆。说老实话，《系辞》下篇头四句，无一不是四象的示。「象在其中」，直说四象；「爻在其中」，分解四象；「变在其中」，源自四象；「动在其中」，归因四象。本质上，就是通过四象的所在位置、表达方式、引发后果、基本原理这四个角度来展示四象。而「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由于语言环境的缘故，甚至有学者判断可能并非《易经》原文，而是加塞。这是互逆效应。

再次，二者的结构互补，二者结合构成完整的四象理论，存在互补效应。

《系辞》所说的八卦所在的其中，其实没有任何一个真在其中。「象在其中」，但四象不在卦中，而在卦的细节、极之中。「爻在其中」，但爻并不在四象中，而在四象分解的符号之中。「变在其中」，但变并不在爻中，而在全部的六爻之中。「动在其中」，但动并不在爻辞中，而在占卜者的行为之中。这种虚虚实实的表达方式，让人们假作真兮真亦假，最后连「易有四象，所以示也」这样的大实话，也不敢轻易置信。

紧接着后边《系辞》有一句话「刚柔者，立本者也。」与「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的语言方式完全相同，秉承了「动静有常，刚柔断矣」的总则。但是，《系辞》的底线在于，没有人可以一眼看穿四象的组成是「阴阳柔刚」；没有人知道所谓的动，是四象中的一半、即善决定的；没有人知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的善，就是四象的一半。因此，哪怕说的再直白，都会被后人说成是玄妙莫测，这是玄幻效应。

「刚柔者，立本者也。」立的是什么本？《易》之本。《系辞》重视动态，通过「动静有常，刚柔断矣」亦可见一斑，「静」作为半壁江山，只有这一个字，而动却无处不见，遍及全部的《系辞》，《系辞》几乎忽略了静态的世界。

「刚柔者，立本者也」与「易有四象，所以示也」出现在不同的场合，这是《系辞》的惯例 ，我们通过解析，将二者合并到一起，再次形成剧烈的视觉冲击，以无比明确的姿态，表示了这个世界的根本是「善」，这也是人可见、可感、可知、可解的那一部分，但并非全部，并非整体，并非全局，完整的、全方位的表达在于「四象」。

如此看来，迷惑效应从「八卦成列」就已经开始布局。这种曲折隐晦的表达方法，除了可以诱导产生重卦说之外，实在有违常理。《系辞》的真正用意实在难以揣测，用表面的不合常理，掩饰了真理之所在；用非常态的概念组合，隐藏了要表达的思想。

这正是《系辞》之语言幽默的基本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