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内科医生（26）
第二十六章 戏精病人
[职场]内科医生（26）
八月，遍地流火，还好医院办公楼里有空调，凉爽、舒适。
“看大家这么辛苦，一会我掏钱，给科室买上几百斤西瓜，给大家解解暑。”
“快点给主任呱唧呱唧”。
早晨交完班，主任发话自掏腰包给大家买西瓜，护士长扬先给主任鼓鼓掌。
随后大家汇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了，好了”，主任被大家这么一弄，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主任买西瓜，让王筱军去帮大家挑呗。他有绝活，往年他买的西瓜格外好吃。”米护士长提议。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没看出来王医生还有这一手，给我们教教大家，学习学习下。”主任表现出求知若渴。
“嗯，也没什么绝活，就是有点个人感悟吧。我采用的是直接叩诊法。叩西瓜的时候如果听到是实音，表示西瓜不熟或皮太厚；如果是浊音的，就是比较熟的，清音的是熟过了的。而我们要买的就是那种处于心肺浊音界在稍微浊一点的。”说完，王筱军满脸自豪，翻着妩媚的小白眼，还有展现出一点不屑的感觉。
“哇偶”
“佩服呀”
“牛逼呀”
“人才呀”
大家惊呼一片，一副即醒悟又佩服的表情。
王筱军听到如此高度一致的赞扬声，挑了挑眉，得意洋洋的。
“不错，学以致用，以后大家都要学习王医生这种精神，将医学知识贯通到生活里。那就一会王筱军跟我取钱，给大家买西瓜去。”主任发话。
“哎呦，主任，怎么又是我？我一个人扛不动的。”
“谁让你扛了？你是去挑西瓜，有人给你送。好了，大家赶紧上班处理病人，忙完了吃西瓜。”
“好耶。”大家欢呼着散会。
查房的时候，李智冉跟子言走一起，问子言：“你俩定日子了？”
“嗯，上礼拜双方父母见面了，定年底了。”
“真不容易呀。”
“不容易什么？”
“我们医院俩大龄青年终于一次性批发出去。”
“得了吧，我跟李睿远就这么碍大家的眼。”
“碍眼，全国医护大龄青年都碍眼。好了，跟你开个玩笑，对了问你个实话，别介意昂，那时候，你知道李睿远艾滋病职业暴露，然后跟他在一起，真的不是同情他？”
“嗯，说实话，具体什么感情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同情。”
“也是，真的同情，给予他的方式很多，也不会以身相许吧，把自己这么牺牲了吧。我倒觉得你俩是平日里打下的基础，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哦，我也不知道了，但是好像也说的通，是吧。”
“我真服了你了。我听说李睿远叫回科室上手术了？”
“嗯，下礼拜让回科了。6个月复查艾滋病阴性。而且当时感染病人的艾滋病病毒滴度很低，再加上他们科手术太多了，实在人员轮转不开，他们科主任打了报告，感控办做了评估，恢复李睿远临床手术工作。不过前几天李睿远还说，半年不做手术了，怕手生了。”
“慢慢来吧，再手生，比起年轻大夫也上手快，毕竟之前一直做手术。”
两个人边走边聊，啥好路过护士站，这么早，就看到一孱弱瘦削的中年男子，捂着肚子跟家人在护士站办住院。
“护士、护士，你们厕所在哪里？快点、快点，我憋不住了，我要拉屎。”
办公护士查七七听到病人催促着，停下手里的活，指着病人左边方向，喊到“那边，你慢点。”
“老公，快点，别拉裤子里了，护士，我们东西扔这里了，你帮着给我们看一下。”
“东西你们拿上，这里人多，我看不住……”，查七七话没说完，病人和家属早都一溜烟的跑的没影子了。
子言跟李智冉互相看了看彼此，摇摇头。
“哎，李医生，姜医生，这算怎么回事？”查七七显得无可奈何指着地上一堆大包小包乱七八糟的东西。
“帮病人看好了，丢了那你是问昂。”两个人笑着离开了。
“哎，你俩有没有良心？”
两个人同时朝身后姚七七摆摆手，表示：我们确实没良心。
半个多小时，待子言查完房，再次路过护士站，就见袁佳莉对查七七喊到：“病人不是收给王筱军了，干嘛又转给我收”。
“我的姐姐呀，不是我要转，是病人看到王筱军，说他长得阴阳怪气不舒服，在这跟我闹，然后看到介绍栏就点了你的名。”
“你也是老护士了，不能病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还点我的名，这是来住院还是来……”，袁佳莉可能想说选美之类的话，但及时打住，毕竟护士站这种地方，一个科室门面，穿了白大褂，还是需要注意场合。
“姐姐，你没看到病人刚才激动的情绪。院里不是提倡优质服务嘛，我只能答应病人呗。不然等着闹到医院里，大家都挨批评。医院领导说了重在病人住院体验。”
袁佳莉翻了个白眼：“把医院当服务行业了吧，还住院体验。”
“姐姐，你收上吧，算我求你了，你看我这办公办的也是焦头烂额的，当给妹妹给个面子，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查七七讨好着袁佳莉。
“行了，你面子大，病人收多少床？”袁佳莉也只能接受。
袁佳莉离开后，查七七看到子言说到：“我今天算是遇到奇葩了。”
“你哪天不遇到点奇葩？”子言笑着边走边问。
“哎，子言姐，别走呀，跟我聊会呗。”
“上班时间，你不说你都焦头烂额了吗？还聊天？小心你们护士长收拾你，一堆医嘱，赶紧干活去。”子言头都不回的走了。
等大家陆续查完房，回办公，调整医嘱，就见袁佳莉查看病人也会到办公室，还没等坐稳，刚才的病人，就拖着孱弱的身躯跟了进来。
“大夫，大夫，我是不是得绝症，没几日了？救救我吧，你就是活菩萨。”说完扑通一声直接跪在袁佳莉椅子旁边。
事情发生太突然，别说袁佳莉，办公室所有人都下了一跳，包括几个正在办公室问病情的病人。
“你……，你赶紧起来，病还没有查清楚呢。”说完袁佳莉扶着病人，要拉他起来。
“我不起来，就不起来，大夫你要答应我能治好，我就起来。”病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你这让我怎么保证？我还没查出你是什么病……”话还没有说完。
“大夫，你就是活菩萨，你一定能救他的，我就看你是个活菩萨。”也不知道病人老婆什么时候也冲进办公室，又一声“扑通”，跪在袁佳莉跟前，跟病人如出一辙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让袁佳莉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拉谁好。
大家被着戏剧性一幕惊的目瞪口呆，要知道多少年的大夫，各色病人见过来，也算见识广了，但是二话不说，先扑通就给你下跪的，还声泪俱下的，确实都是第一次见，办公室里的病人、医生只能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活菩萨什么别乱叫，我都说了我还没有查病呢，你们这样，让我怎么看病？都赶紧起来”，袁佳莉皱着眉头显得又急又无奈。
“赶紧起来，这是医院，你们跪下让其他病人怎么看？有病了先治疗。”有人帮着劝病人，有医生过去帮袁佳莉把拉两个人起来。
“大夫，那你说我不是绝症，怎么天天拉血，还拉鼻涕（其实是像鼻涕一样的粘液）？”病人被拉起后，一抹赶紧眼泪，就像刚才什么事情没发生问袁佳莉。这脸转变的速度，让办公室几个大夫面面相觑，惊叹不已。
“我们做了肠镜才知道，都还没有明确诊断，我都不能给你下结论。你先回去吧。”
“那他为啥瘦了？不得肿瘤，怎么可能瘦。”病人老婆跟病人表情又神同步。不禁让人心想，这是有多默契。
“原因很多，做了肠镜就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听到了吧，你看你把自个吓得，大夫说了，做了那个什么肠……肠镜就可以，那大夫我们先回了，明天一定给我们查清楚，我们就你的好消息了。你忙、你忙。”老婆说完还给袁佳莉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搀扶着离开。
走到办公室门口，刚好看到王筱军进门，两个人像看怪物一般，一起把王筱军上下打量了三个来回，然后看了看彼此，撇撇嘴，发出“啧、啧、啧”的三声嫌弃。
王筱军被看的莫名其妙，想说什么，还来不及反应，两个人就已经离开。只能伸着兰花指问大家：“谁的病人？刚才看我什么意思？我怎么招他们了？”
大家已经被病人急转直下的各种表情，弄得还没回过味，但有觉得好笑，都笑着没回答王筱军。。
“佳莉？你这病人两口子，都是戏精呀。表情丰富的，都能做表情包，你已经被他们当神供了。”
“那是当神供了？那是给我下套。这两口子没少看医院，来医院用什么套路，早想好了，弄不好就是个炸弹。”
“没错，这种上来先卖残的，随后就卖狠，你可小心了。”
病人第二天，肠镜没做下去，进镜进了一般，鬼哭狼嚎的从肠镜室推回来。病人也拒绝做无痛肠镜。
办公室又上演了跪拜、哭闹的戏码。
“大夫，这是咋回事？这么大医院检查没做完，是不是我老公得绝症了？求求你，救救我老公吧，你要什么我都给，钱不是问题，房子我们可以卖，救救我老公吧。”
袁佳莉一副生无可恋的悲痛表情，继续拉病人老婆：“赶紧起来吧，不就是肠镜没有做进去嘛？原因很多，先听我说行不？再说无痛肠镜你们又不愿意做……”
“大夫，那无痛肠镜不能做吗。我知道要打麻药，我都打听了，打麻药是会变傻的，我老家里还有十几亩地，我要傻了，我们家地不被人占了吗。你说到时候我媳妇被人欺负怎么办？”男人也跪在地上，听到提起无痛肠镜，就跟要斗架的公鸡，挺着脖子跟袁佳莉辩解。
“我的天呢？”袁佳莉小声嘟囔，拍着自己的额头，闭着双眼，已经绝望的力不从心，也不想再拉二人了。
“你们俩赶紧回病房吧，在办公室哭哭闹闹什么样子。住院两天，跪了两次。做不进去肠镜，用几天药再做，有时候急性炎症期肠子黏膜水肿，本身进镜子就困难，袁医生刚才都给你俩说了，你们还想干什么？让大家看热闹有意思嘛？”是张炎，实在看不下。
到底是老大夫，说话威严，还是起到一点震慑力，两个人收住声音，彼此看了看，自个起来，悄悄离开。
等病人走后，张炎对袁佳莉说：“袁医生，肠镜是我做的，进镜20公分开始就可以看到大面积片状溃疡面，表面附着白苔，能看到的肠粘膜也是充血水肿厉害，本来想取活检，你这俩活宝，够能折腾的，实在配合太差，我就退镜子了，我害怕这种肠粘膜，配合不好，别肠穿孔。虽然没有病理，但镜下是个典型溃疡性结肠炎，就按照急性期，把美沙拉嗪用上，几天后，如果症状改善，我们再复查肠镜，如果改善不佳，再配合激素看看。对了，我今天在肠镜室跟主任也汇报了。”
张炎是袁佳莉上级医师，有权指导袁佳莉临床工作，更何况肠镜也是他做的，镜下表现，他也亲自看到，更有参考意义。
“好的，那我先调整医嘱，治疗两天我们再复查。”
也不知道袁佳莉怎么跟病人沟通的，连续三天，病人和家属都很平静，再没来办公室。
用药三天后，病人和家属又来了办公室。
“老公、老公，你快来，我就说我们遇到活菩萨了吧，快来谢大夫大恩大德。”说完，两个人又要扑通跪下，袁佳莉这次有了经验，也不知道怎么那么有劲，一把把两人提起来，再没让跪下。
“大夫，你给我用的什么药？简直神了，吃了三天，不拉血了，肚子疼得也没以前疼了，你摸，你摸我肚子。”病人说着就去拉袁佳莉的手要往自己肚子上摸摸看。
“哎，你个死鬼，怎么这么不要脸，想借机摸人家女人的手是吧？你那花花肠子我不知道，一秒看不住你，你就给我不要脸，你给我出来。”袁佳莉还没来及抽手，病人老婆就一巴掌拍到病人手上，给打了回去，然后顺势揪着病人耳朵，提着就往外拉“你个不要脸的，出来说。”
“轻点，轻点。”病人一边嚎叫着，一边呲牙咧嘴的被拽着耳朵跟出去了。
袁佳莉觉得自己这两天被这两人整的头昏脑胀，看到两人离开，靠在椅子上，胳膊肘架在椅子扶手，托住下颌闭目养神。
刚好张炎进来问道：“佳莉，病人好些了没有。”
“病人症状好些了，我准备再用药两天，等病人整体腹痛改善，下周做肠镜，不然这次再没做好，我能被他俩折腾死。”
“也是。这俩人，我看不是什么善茬，就稳妥来吧”。
用药5天后，病人再次复查肠镜，顺利做完，活检也取了。根据病理结果确诊“溃疡性结肠炎”，继续巩固治疗，随后一段住院时间，病人跟他老婆显得神清气爽，满楼道见人就夸袁佳莉神医，活菩萨。
还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出院时，又来闹幺蛾子。
“大夫，你们看看账单，两次肠镜，我可只记得做了1次肠镜了，你们要给我们退钱。”
“怎么是做了一次？刚入院第二天我们做过一次，但是因为你肠道本身问题，没有做成功，但是也是肠镜。”
“没做完不算做，你们都没做完还有理了？我们不管，你们当我们老百姓好哄是吧，反正医院是你们说了算，但是我们都是明白人，中间你们怎么做鬼，我们都不知道是吧。”
“我们是正规医院，住院期间你花的钱，出院账单清清楚楚的，什么做鬼的……”袁佳莉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大夫，”病人老婆插话了，露出狡黠的眼神，“你是收过我们红包的，你也太缺德了吧，暗里收也就算了，我们不计较，谁让找人办事，不给点好处，我们认了。但这明面的账单也收？”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办公室所有人，一副胜利者的神态。
“对呀，我们可是有你收红包的照片，我们要给你发到网上，发微博，除非你给我们退钱，全部免费。”病人也紧随其后得意起来。
“你们可真有心了。”小辣椒不大不小的声音回击病人。
“你俩有完没完？够阴险的，红包是你们硬塞给袁医生的，如果你们要发网上，你们发去，你们有照片，我们有上交红包的纪录，并且红包的钱给你们缴到住院费了。我们有发票。你俩那么会算计，不会看不出来吧，装糊涂呢？”李智冉听了病人说的话，已经忍无可忍了。
“给，发票复印件看看去，原件先不给你们出示，是怕你们拿了翻脸不认人。”子言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复印件（子言是科里秘书，科室重要文件都在科秘书处保管。）
两个人因为心里有鬼，这下被揭穿，自知理亏，不敢再说什么，拿着复印件。灰溜溜的离开。
看着病人离开，大家回头对子言赞赏说：“没想到你还留一手，把原件还复印了一份。”
“没办法，跟有些病人长期斗智斗勇，不得不存些心眼呗。反正他报销又不用原件，我还医院医务处备案了。”
“行了佳莉，别生气了，好歹这两个还是交钱看病的，比起子言之前那个抢救了几天，自个刚好，半夜就收拾行李跑掉的，然后咱们科欠药房一堆药，只能自己掏钱补的好多了。”
大家只能这么自嘲下，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