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碗瓢盆的闹剧
第一章
"妈的,老娘们,去你的吧"老柯心里恨恨的。
夫妻俩干架十几天,愣是打冷战不回暖,那天女儿七点多了还没起床,反锁着门,女人叫喊了有十个来回了吧?女儿哼哼几声又倒头睡去,这要落在以前,六点钟若没叫醒她,准会着急上火,飚风似的上赶着去上学,自从有了手机,夜里不知玩到下半夜几点钟,现在更是连上学迟到都不在乎!这不都是手机给闹的嘛!说起这手机,老柯也不知是什么鬼迷了心窍,那天一个联通服务厅的经理上门送卡,说是搞优惠,又是送流量又是免话费的,老柯一时心动就拿了一张,原本想着给老婆子用,谁知回家一说,老婆硬是不要,说换了卡,不仅联系人没了,银行留的信息也要更改,麻烦不是?老柯想着女儿的老人机不也坏了吗?干脆给她换部智能手机,省得天天抢老妈的手机查作业,新事物总是要接触的嘛!谁知女儿得了手机,马上就单方面撕毁了协议,随心所欲,完全不受控制,要想毁掉一个孩子,你就给她一部手机吧,不知谁的咒语这么灵验,女儿果然深陷其中。
这女人叫了半天,女儿没起来,更年期的毛病又犯了,冲着老柯不停地埋怨起来,老柯本来体质就弱,清晨起床最是烦吵,可老婆子偏偏跟他较上劲了,不依不饶,絮絮叨叨,骂骂咧咧,从床上把他给骂起来,又追到卫生间逮着骂,老柯一边洗漱,一边耐着性子,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他唧哩咕噜地顶了女人一句,跑到餐桌上扒拉两口稀饭,准备上班,只听女人一边给脑瘫的儿子穿衣,一边不住声地骂,老柯突然觉得那一波盖过一波的骂声像锥子一样尖锐地扎在他的脑门上,额上的青筋都骨突出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吵吵吵,再吵信不信我揍你!”老柯觉得眼珠子快掉下来,可女人似乎并没感觉到山雨欲来,反而又是几句讥讽,声音更是提高一个八度。老柯把筷子叭地一声拍到桌上,冲到了儿子房间的门前。女人这才有些吃惊,但嘴里仍不依不饶,老柯一扬手,一个耳刮子拍到女人脸上,女人冲过来就挠,老柯听到手背上有指甲划过的声音,顺势一推,女人坐到了床上,儿子也喊起来,老柯这才住了手,转身甩门而去。
第二章
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看清彼此的关系!
那天抽了女人一记耳光,那简直称得上里程牌式的事件,时隔有二十年了吧,当他再次把罪恶的手打向自己的女人的时候,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他是何等虔诚地在心底立下一个誓言,此生再也不动这个女人一个手指头,不为女人,只为这个女人的母亲,那个一心只为儿女幸福操心的母亲,初婚几年,打打闹闹是极为经常的事,为一床上争被子而红了脸,为平时的一些坏习惯,彼此不能容忍,赌气,斗狠,时不时就打起来,于是男人的身上多了些血印子,女人的脸上少不得有几处淤青,女人事后总是甩头去了娘家,一连几天,十几天不回家,冷锅冷灶,孩子没人照顾,父母都年老了,顾不上他,他也不愿让二老为他伤神,捱不过,只好去丈母娘家请罪去,那是个宽容可亲的母亲,她并不讥讽斥责为难他,只是平心静气地跟他说一些居家过日子的道理,而他总是不吭不哈,不回应,不松劲,在丈母娘家吃着,睡着,有那么一回,丈母娘终于动了气:"打人不打脸,下次你要打,打打屁股,不要打脸了。"他依旧不吭,但心里已默默应答,有你这宽宏的母亲,儿婿此生不再动她就是了。他是个心重的男人,自此,每每吵架,他始终没有再动女人一指头,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母亲知道自已的女儿,并不苛责女婿,在他眼里,丈母娘是个公正的人,是个明事理的人,是希望儿女都活得好好的,一个无私而伟大的人,他服她!然而,二十年来,他渐渐习惯了女人的蛮不讲理,他似乎懂得了一个家要稳定,千万别得罪女人,更何况,老大因早产成了脑瘫儿,为这女人没少辛苦,他明白,他感恩女人没有弃家而去。类似的家庭,因孩子而离散的例子不在少数,这一点,他心疼女人,感激女人,女人的形象在他心里渐渐有了温度。
他打过女人之后,心头的那股戾气马上烟销云散,还没到中午,他的心里便一丝的恨意也没有了,他回到家,本想照常跟女人道个歉,这个事便过去了,可是女人没回来,女人今天值班去了,他猛然想起,心里嘀咕了一下,自己做起饭来。他的心情渐渐开朗,这件事很快就可以过去了,他仍然可以与女人按部就班,如常地过下去。但是他错了,女人紧绷的脸告诉他,这事没完!正是这张脸把他拉回了记忆深处,这张脸让他窒息,他太熟悉了,二十年了,他活着,很坚强,但这一次,却勾起了那压抑了很久很久的不快,他恬淡的心重新拥有了爱与恨的能力。这二十年来,女人胡搅蛮缠,说他与异日的女友旧情复发,要他发誓,要他诅咒,要他删除她的电话,他顶着巨大的委屈一一照做,他抱着女人在月亮下诅咒自己,要是再跟那人联系,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其实,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威力,即便是恋爱初期,女人也总是编造一些事实,指责他不专情,不真心,然后逼他承认,逼他忏悔,逼他立誓。他平生最恶的就是不信任,为此,他动摇过,但他终究抵不过他的可怜的道德观念,他要为她负责!然后,结婚,生子,按最原始的程序开始!但是他不知道,二十二年,他怎样变得沉默寡言,怎样变得心如止水!他甚至有时会惊异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正常地说话,甚至有了说话的恐惧症。
冷战持续了近一个月,让他有机会反思他的婚姻,从缘起到缘淡,从追求爱情到习惯亲情,本来也平淡无奇,波澜不兴,但这一个月下来,不知是理智了,还是气昏了,他心里的恼恨与厌倦渐渐弥漫开来,让他睡不好,吃不香。他觉得他和她之间其实并没有爱过,她曾多次说过,要不是怀了孩子,她当时就会悔婚;进城后,她也曾由衷地说过,要是有个合适的人,真想跟别人过去,这是她跟儿子的谈话,儿子曾忧虑地对他说妈妈现过变了。他告诉孩子,其实有些话不必说,但内心又冷了一截,他原本不爱她,只是觉得女人虽然蛮不讲理,无中生有地怀疑他,但至少可以证明女人爱他,所以有了这场婚姻,但是现在他又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