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老杜

老杜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家住太山乡东古风村。论相貌，扎进人堆儿里，保准你找不出来。论说话，一张口，地地道道的获嘉方言，比农村人还农村。但提起他们做的事儿，准确地说应该是事业，三村五里、家家户户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老杜和妻子白手起家，从仅收八个孩子的家庭作坊式的托儿所，到环境优美、初具规模、有着先进办学理念的民办幼儿园，期间的坎坷、辛酸足以拍成一部几十集的电视剧了。

老杜本是一个修理工，修理技术一流。据说，县里某领导的电视机在城里没修好，亲自开车接他上门维修，三下五除二便给搞定了。要说他这技术咋来的，那一靠天分，二靠钻研，这老杜就是个心灵手巧、特爱钻研的人。可倘若他只是鼓捣鼓捣电器，那也就没有今天的成就了。关键是老杜心中还埋着一个梦想——让村里的孩子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老杜自己的童年比较凄惨，不到两个月大，父亲就因意外而身亡，四岁时母亲就改嫁了，跟着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童年的凄苦滋长着他的善心，也埋下了他的梦想。九十年代初，他当过初中教师，九十年代末他干过村电工，但最让他心动的事业还是和妻子一起开办幼儿园。

最初，他们只是在家中，收了八个孩子，不大的客厅是娃们的教室，几张旧货市场买来的桌椅，一片三合板漆上黑漆做成的黑板，便是他们全部的家当。条件虽苦，可这老杜夫妇是真心爱孩子，想着法子给孩子们做教具；自家蒸出的馒头、菜卷，孩子们随便吃；谁要瞌睡了，老杜的床就是孩子的铺，横着竖着睡得香香甜甜。孩子们放假了还照样想往老杜家里跑，说什么，就喜欢吃罗妈妈蒸的馍，就喜欢躺杜爸爸的床。渐渐地家里收的孩子多了，这场地就成了问题，老杜天天做梦都在想孩子们有了大的校舍，满校园跑，小脸上那个天真的笑，让老杜睡着睡着就笑醒了，醒了就开始发愁，到哪儿去找大点的校舍呀，愁着愁着，老杜就一夜无眠。

后来，有人兴冲冲地拉着他去看小学前的那个大坑。好家伙！那可是几亩大的地方呀！要能在这里建起一所幼儿园……老杜眼前一亮，瞬时又黯淡下来。平地盖楼尚是梦想，更何况这要在这几亩地的坑洼地盖起一座校舍，这得多少钱呀？对于一个没有家庭背景、没有亲戚帮助、没有半点积蓄的老杜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这盖校舍的想法一萌生出来，就像藤草一般无法遏制地疯长起来。老杜偷偷跑去看了几次，成夜地睡不着觉，最终决定，干！

钱从哪里来？贷款十几万，不够再一家一家借，嘴磨破了、腿跑粗了，账本记了一整本，总算筹来盖校舍的资金，盖房是件劳心费神的事儿，垫土、规划、找人、买料，哪件事都得老杜亲自过问。白天在工地上忙，晚上还要看场，2014年的夏天，老杜整整在躺椅上睡了两个月，蚊子多得能织成网，老杜就蒙着头睡，可蒙着头又捂出一身的汗，天天晚上睡不了个囫囵觉。

最艰难的还不止是这些。2014年腊月，眼看着家家户户大包小包地往家里置办年货，到了年根，更是杀鸡宰鱼、煎炸烹煮，年味儿越来越浓，老杜的心却越来越凉，三个娃没钱买衣服，眼睛里巴巴地写着渴望，作为父亲的老杜心像被鞭子狠狠地抽着，疼！常年需要吃药的小女儿只弱弱地问一句：“爸，药没了。”就让这七尺高的汉子红了眼圈，暗自垂泪。最起码的年礼他们也买不起，这年可是怎个过法呀？好在妻子的五弟回家过年，用一家人过年的钱，两家人同甘苦，总算凑合了过去。

过了年就面临搬新园的问题。玻璃未安，家当未办，可他分明承诺乡亲们“过了小年一定开学”。一日掰开了黑当白用，一颗心揉碎了应对千头万绪，难是难，但老杜没有时间忧愁。正月十五，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给新园披上洁白的盛装，也给老杜争取到了宝贵的三天时间，连夜安窗、平整校园、布置教室，老杜两口忙得不亦乐乎。

正月十九，新生报到了！原来的老生一个不少，还来了周边几村的孩子。孩子们围着妻子喊妈妈，妻子领着娃们欣赏新校舍，五彩的两层楼房，正中是十米多宽的大楼梯，楼梯上到半中是三十平米的大舞台，教室宽敞明亮，小床摞起沿墙根摆着，教室中间是红色或绿色的塑料桌椅，左边设了个图书角，右边建了个玩具区，墙上、顶上是各种装饰，娃们脸上乐嘻嘻，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那一刻，一朵花在老杜心头绽放，弥漫出阵阵花香，片刻的陶醉如阳光，驱散了多日来的阴云。

可老杜从不会满足现状，有了新校舍只是有了皮囊，老杜更看重的是内涵。他和妻子抓住每一次学习的机会，国培、园长培训、骨干教师培训……老杜比任何人都珍惜这宝贵的学习机会，尽管为了省钱他要骑着摩托车赶到百里外的郑州，可他从不曾迟到一分一秒；尽管园长培训期间，妻子急需手术，老杜来去匆匆无暇顾及，只能撇下妻子病弱的身躯独自面对，可他从不会落下一节课程。

老杜从学习中拼命汲取每一分养分，化成沃土滋养着园里的孩子。渐渐地，老杜懂得了什么是本土化教学，他把乡村随处可见的玉米芯子、易拉罐引进课堂，让孩子们摆出各种花样；他利用自己的电力知识，自制多种教具，他做出来的红绿灯耗费四千多个零件，焊接一万多个焊点，闪灯时间精确无误，孩子们在园里就可模拟实践交通法规；一个个废旧轮胎，安上绳索，他让孩子们在飘雪的日子尽享滑雪乐趣；几根钢筋做成圈，再弯个钩，满校园就滚出了孩子们的快乐与汗水……慢慢地，老杜明白了幼儿园期间重要的是文化底蕴的渗透和幼儿智力的开发，口才课程的开发、国学知识的熏陶……老杜的园越来越受孩子们的喜爱，为了改变村里人单纯注重知识学习的认识，老杜站在校门口，翻烂了一本一年级课本，给村民们讲知识学习与学习力培养的孰轻孰重。

也不知什么时候，老杜的幼儿园就引起了县领导的关注，县里领导都说老杜是个能人，园也办得风生水起。在县领导的支持下，园里又陆续完善了各项设施，站在二楼往下看，中心道路东边是沙坑，边缘用绿色轮胎围挡着，正中是一个绳索做的攀爬墙，一角是一个小型城堡。道路西侧是一个同样大小的戏水池，池内用小鱼图案间隔着，层次感十足。再往前看是横贯东西的滑梯区，五彩的泡沫地板，工整又不失童趣。园内植被丰富，绿意葱茏，漫步其间，你随处可感受到设计者的爱心与智慧。整个园区的东侧，是半亩大的菜园，各色时令蔬菜长得奇好，孩子们的午餐用菜全部是自给自足。看着看着，你仿佛就看到了老杜那写满和善与童心的笑脸……

有人说，老杜成功了。可老杜说，我是为兴趣而干，为爱而干，爱心哪有止境？老杜还说，现在一下雨走廊里就湿漉漉的，下一步我要把走廊封闭起来。这让我想起同样开办私人幼儿园的一位人士满不在乎的话语：“可有可无的设施咱就不弄了，干啥不得投钱?”老杜不明白这个理吗？他为啥就挣一点、投一点，硬是把一片坑地建成这花园式的幼儿园？答案就留给大家去揣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