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和浪小姐
文 /Soli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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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第一次听到“等玩够了就找个老实人结婚”这句话是在大姨的开的庆生宴上。穿着抹胸小礼服化着淡妆的小姨是那么风情万种，细看清秀的脸庞却又如此婉约动人。程嘉看着大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潋滟着的目光，足够颠倒众生。那个时候程嘉不懂什么是玩够，心想原来做一个老实人就能够娶到小姨这样的女人，长大后一定要做一个老实人。对，那个时候还没有造出“女神”这个词汇，在小男孩的心里，“女人”代表了他对成年以后某些事的所有幻想。
小姨的庆生宴聚集了各路社交名媛，现场觥筹交错，包厢灰暗的空间里，一闪一闪的霓虹灯照耀着一张张精致或不那么精致的脸，而现场中的小男孩，对所有人而言连一个一闪而过的KTV屏幕画面都不是。
小姨并不是真正的小姨。小姨是程嘉的妈妈一个多年好友，而不是亲生妹妹。至于为什么叫大姨，人情社会里复杂错乱的关系，很多称呼人们自己都不怎么理得清楚。
小姨和程嘉妈妈完全是不一样的女人。程嘉妈妈一路成绩优异，不负众望地考上大学，找到一个铁饭碗，有一个好归宿，而小姨从小叛逆心思不在读书上，长大后开起了自己的甜品店，本来大家都不对她所谓的创业抱有什么希望，她却做的风生水起赚的盆满钵满。
程嘉是在放学后被妈妈接去庆生宴现场的，对于父亲出差老人都不在身边无人可托付的孩子，妈妈只能带在身边。程嘉妈妈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偶尔一次的红灯酒绿对他来说只是浮光掠影，可事实上在程嘉心里却是种下了冰山里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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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无独有偶也好，说是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也好，程嘉第一次看到浪小姐也是在一场聚会上。当然了，和小姨并不是真正的小姨一样，浪小姐名字里并不带浪。浪小姐之所以叫浪小姐，是因为一副闻名于他们艺术学院的一副作品。除了碧水蓝天里翻腾着的浪花空无一物，但又辽阔得让人心碎，取名《浪花》。美术专业的浪小姐在此作品在艺术学院里被展出后，越来越多的人将画名“浪花”当做浪小姐的代号。
艺术学院学生出入声色犬马的场所，打扮得光鲜亮丽，在这所在全国排得上号的学校是被埋头于学术或者实习考证的其他学院的学生所诟病的。浪小姐偏偏又和其他艺术生不一样，不止混自己的圈子，各个学院和专业的朋友都是一抓一大把。在其他学院里对艺术学院学生的好奇和传闻不绝于耳，于是“浪花”这个代号叫着叫着就成了浪小姐。
二十岁的程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了，经历过互相追逐、背叛、决裂，对爱情的想象已经不那么纯粹。现在的他听到“等玩够了找个老实人嫁了”这话已经会跟着大家戏谑地回复“我们老实人挖你祖坟了？”
所以当程嘉看到浪小姐的时候，也是惊艳于浪小姐的美貌，甚至有一刹那脑海中闪过大姨庆生宴的场景，但是浪小姐对程嘉来说，也只不过是平淡生活里激起的一朵浪花，水逝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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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城中午的马路像沸腾了的热水，通往食堂和各种小馆子的路上全是走路的，骑着单车的同学。而旁边没有商店的马路却是人迹罕至。
翘了一上午课呆在图书馆写代码的程嘉避开了就餐的高峰期，正在大家蜂拥而上地涌向餐馆的时候，程嘉正在回图书馆的路上。幽径的小路是通往图书馆大门的捷径，为了节省时间程嘉选择了这条在草丛中被踩踏出来的小路。
就当走到路的尽头的时候，程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双芊芊玉腿上摇曳着一袭白裙，白裙却被撕拉着变了形，白净的脸庞上明眸皓齿，却梨花带雨。再走近后，程嘉听到了苦苦哀求声：只要你不再纠缠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曾经梦想拿着屠龙刀披荆斩棘救下公主的少年已经过了中二时期，也不再像童年时代一样对很多东西心存幻想。但是路见不平的时候，心中的正义还是会迫使自己站出来。
“住手。”对手看到程嘉的时候明显地愣了一下，程嘉也觉得此人非常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哪里的旧识。
对方看程嘉单枪匹马，再加上地处人迹稀少的小径尽头，看架势是想拼一架的。倒是浪小姐看对方愣了一下，见势趁机拉着程嘉往图书馆方向跑。看到图书馆门口的保安和很多来自习的同学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两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后相视一笑。随即两人立马感到了尴尬。程嘉先开了口：“那个，我就是刚路过，见不得女孩子被欺负，所以就……”
“我知道呀，真是谢谢你呢。”浪小姐笑起来真好看啊，眉眼弯弯地，和满脸的胶原蛋白，都快溢出来的少女感。那一刻程嘉终于知道了如沐春风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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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件事程嘉和浪小姐很快地熟稔起来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快，是浪小姐先提出为了感谢请吃饭。吃过饭聊过天后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了，不同学院的两个人发现其实学校就那么大，也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程嘉发现浪小姐其实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擅长在不同的场合左右逢源地交际，就其实是一个什么小事都能笑得很开心，爱吃又怕胖，追热门电视剧，喜欢好玩的恶作剧，对很多未知的领域充满好奇心的普通女孩。要说哪点是与众不同的呢，程嘉觉得浪小姐的才情与众不同。在这所全国知名的学校，艺术学院也是有很多为了好考而到了高中才去培训参加艺考而混个文凭的同学。后来程嘉和浪小姐一起在图书馆自习，程嘉写代码浪小姐画画，浪小姐会给自己的插画配上几句表达心情的句子。程嘉又觉得，这不仅是个爱闹爱笑没心没肺的普通小女孩，更是心里有个深如浩瀚星辰的姑娘。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渐渐多了起来，浪小姐和程嘉在计算机学院有不少共同的朋友，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可是即便是关系淡到仅仅是见面打个招呼，也不妨碍大家在背后八卦与自己没什么交集的人。
浪小姐的历任男友像来神秘，整个学校，都听说过她曾经与不同的男性交往的传闻，却又不清楚历任男友的身份。仅仅是有人在门口见过好几个不同的男性送她来过学校，有豪车接送，也有步行而至，有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男人，也有高大帅气的少年，也有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职场精英。这些路人看到过的片段，在大家口中，拼凑成了一个个具体的、不再模糊的形象和故事。于是口口相传，就成了浪小姐。
对于这些，程嘉是知道的，说不在意呢，是假的。可是当程嘉看到浪小姐眼里都快溢出来的单纯可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要的只是眼前的浪小姐，和传闻中怎么样一点关系都没有。浪小姐会独自忐忑这些传闻影响自己在程嘉心中的形象，三番五次想找程嘉谈谈，可是程嘉都没开口，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呢。
学校里的传闻从浪小姐的历任男友变成了程嘉，毕竟程嘉是第一个活生生地出现在大家眼中的浪小姐的绯闻对象，不仅仅是活生生地出现而且还是很多同学熟悉的人，于是八卦愈演愈烈。
除了男同学们“那么好看的女孩子怎么就被程嘉弄到手了”的不甘，女同学们“那么喜欢表现的人最后还是没搞定一个高富帅啊”，最多的还是那句老话“浪小姐这是玩够了想找个老实人才找的程嘉吧”。
对于这些流言程嘉不是没有听到过，他想到了儿时的小姨，想人生真是搞笑又讽刺呢。不过他关心的不是他是不是老实人，浪小姐是不是玩够了，而是浪小姐听到这些话了吗，会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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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终于见到了那幅名为“浪花”的作品。
是在艺术学院美术系举办的展览上，美术系把一年来的所有的学生优秀作品在图书馆的展览厅挂了出来。原本醉心于来图书馆刷题写代码的程嘉注意到了门口大大的宣传海报，对于这幅作品，程嘉不是没有听艺术学院的朋友们讲起过，鬼使神差地，程嘉第一次来到这个展厅。
时间凝固在满壁的油画、手绘漫画、素描画等等各种各样的作品上，可是程嘉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幅《浪花》。程嘉惊讶地认出了这临摹了他几年前去了三亚随手一拍的之后放在博客上再也没有搭理过的照片，程嘉还记得当时随手配上的文字“如果能像这般盛开”。这幅画旁边有一行细细的铅笔字写着“如果能像这般盛开”。
程嘉知道浪花其实并不是大家眼中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前男友无数的艺术女生，也不像在自己眼前每天看书画画写字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的那么简单。“如果能像这般盛开”。程嘉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程嘉虽然是一路心无旁骛专心读书甚至到到了大学被认为是“老实人”的代表的男生，但是他有个和他性格相反的堂弟，各路人脉都是混得很开。很快地，程嘉通过堂弟的一些渠道打听出了当时找浪花麻烦的人的背景。不是预想中的前男友小混混，而是专门放高利贷的黑社会。
浪小姐终于讲那些难以启齿的、埋藏在心中的秘密告诉了程嘉。因为父亲赌钱而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自己也时不时会被那么要款的人纠缠，自己的生活费也全靠自己去餐厅打工赚，那些送自己来的男人，只不过是不同店的老板，看她到点来不及回学校好心送她回学校。那些不堪的传闻浪小姐不是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可是该怎么解释呢，如果说出更加不堪的真相，倒宁愿同学们这么误会。
浪小姐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成为一个出色的画家的梦想，即使前路艰难，即使负重前行，要像美丽的浪花这般盛开，即使水逝无痕，也要拼尽全力绽放那一瞬间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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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程嘉给予浪小姐生活上力所能及的帮助，虽然浪小姐百般推脱。他们就像普通的校园情侣一样，一起吃饭嬉闹一起自习一起在寝室楼下依依不舍地分别。如果这都不能算爱，那程嘉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算爱。
程嘉不知道，我最初是看了他的博客，才知道世界如此丰富多彩，没有每天担心家门口堵着找麻烦的人的日子，只有开阔的世界。就像陈粒唱，感谢你如此精彩耀眼，做过我平淡岁月里星辰。当我一路追踪他的博客直到他上了大学才停更，但我从来没停止过找寻他的下落，从博客跟踪到微博，每条喜怒哀乐都触动着我，当我发现那天保护我的人是他的时候，简直惊喜地不能自己。
浪小姐不知道，我无意间已经发现了她临摹过我的摄影，不过可能也只是一个巧合吧。
学校里的同学对于程嘉和浪小姐的八卦好奇从来没有停止过，“果然艺术女都是玩够了就找个老实人安定你下来啊”。程嘉和浪小姐当然都知道周围人是怎么八卦他们的，不过都不重要了，因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中那朵已经绽放开了的浪花。
在月光下散步的时候，程嘉说，今晚月光好美啊，浪小姐说，是的。还有句话浪小姐没说出口，月亮旁边散发的光辉，和我心中的浪花一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