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

小的时候，我有脚痛的毛病，有时一只脚向我发难，有时两只脚齐发作，痛起来生不如死。

母亲带我去医院拍片子，没检查出任何问题，母亲试过用各种偏方给我敷脚，也没起到作用，几年里断断续续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治不好我的毛病，甚至都查不清什么原因导致疼痛。这么多次无功而返，奶奶心疼我，带我去算命，算命先生说我命里缺水，我属龙，龙缺水不好，要我的名字里取一个带水的字，全家人昼思夜想，最后赐给我一片“海”。

从那以后，我的脚痛病发作不像以前那样频繁，家人都说算命先生算的准，我将信将疑。母亲如释重负，那些年我的脚痛给母亲带来不少负担。

年纪小的时候，一个星期脚痛要发作两三次，每次发作都痛得我无法站立，眼泪直流，母亲有她的办法帮我缓解疼痛。她把我的脚放在她的腿上，左手扶着脚，右手大拇指揉搓我的脚心，右手累了就换左手，母亲按摩的力度恰到好处，既让我觉得舒服，又达到按摩的效果，那种触感从脚底蔓延到全身，让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的脚痛病大多晚上发作，母亲上了一天班，睡觉的时间还要给我按摩脚底，有的时候母亲太困了，她按着按着就睡着了，我动动脚，母亲立刻醒来继续给我按摩，问我好没好些。两只脚都痛是我们两个的灾难，我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母亲彻夜不眠给我按摩，我迷迷糊糊地看到母亲睡眼惺忪地一边按着脚，一边打着呵欠。我不知道母亲什么时间睡的，每次脚痛发作后醒来，母亲已经在为我做早餐。

母亲的按摩绝技独一无二，痛得厉害时，只要母亲的手按上一会儿，疼痛就会缓解，而家里其他人按摩没有母亲的这种效果，母亲曾让父亲帮我按摩，父亲的手有力，按得力道大，我很不舒服。本来我的脚痛，父亲的按摩额外给我加上一种痛，我哭着恳求让母亲按摩，母亲无法，从那以后按摩脚就成了母亲的专属工作。

年级稍大些，我的脚痛频率越来越低，只有在觉得累时才痛。一次偶然，我在初中生物课本上看到一幅人脚的透视图，那只脚没什么特别，仔细看会发现那只脚的脚心扁平，没有任何弧度，插图下有一些文字，是对上图的介绍，我读过以后，知道这种形状的脚叫做扁平足，一般人的脚心会呈弓的形状，保护脚心，扁平足的脚心没有弧度，走路会压迫脚底神经，导致脚痛。我看了看自己的脚，和书里介绍的一样，症状完全相同。这个千古之谜终于被我弄清楚，我拿给母亲看，母亲很吃惊，又很开心，她说：“这下好了，知道你的脚为什么痛了，以后要注意休息，不要走太多路。”

如今，我的脚很少痛，即使走路过多，也只痛一阵就好了。母亲偶尔会在电话里问起我的脚会不会痛，我说不再痛了，她顺着记忆给我讲小时候我脚痛的往事，那些事实很多是我记不得的，母亲如数家珍，像在讲一个故事。母亲的叙述温柔沉缓，语气里带着回味，我沉浸在母亲的叙述里，那些事仿佛就在我的眼前，一幕一幕在脑海浮现。

写下这些文字，我的脚隐隐作痛，脚底似乎传来母亲温柔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