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

古之有鲛人，似鱼似人，非鱼非人。

那个人又来了。”

“嘘，别理他，娘说他是一个傻子来的。”

是的，傻子，对这个偏远的小渔村而言，我就像一个傻子，一个不会说话的痴人。我从不与他们交谈，因为来到这里我只为等一个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

话要从十年前说起，那年我刚满十三，在一个冬天被蛮人屠村后，我便入了伍。

本以为上了战场便能报仇雪恨，却不曾想战场比想象中更为残酷，要不是那人率援军赶到，我大概早已身首异处。

大家喊那人将军，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便是大启最有名的将军，征战十余载，无一败绩。

将军很严厉，却并不苛刻，见我年幼，将我调入他身边做随侍。

与蛮人战争愈演愈烈，我们东征西战，从死人堆里一次次爬出来。

就在我已经习惯与阎王打交道的日子时，一日，将军告诉我战争即将结束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见将军如此欣喜的神情，我知道，那不光是战争结束的喜悦，也是将军要回到他的出生地，与恋人成亲的欣喜。

“我生于东海之畔的一个小渔村，十六岁从军，与她已然分离十五载有余。”

我那时不通人情，竟问出：“说不定那位小姐已然婚嫁了。”

将军闻罢并未生气，反而信誓旦旦道：“不，她定会等我，十五月圆之时，她会在海边的山洞里点燃一盏烛火，我们约定在那时成婚。”

想到即将与将军别离，我十分沮丧。

将军摸着我的头笑着言语：“我心里我们都是孤儿，倘若你愿意，便把我做兄长吧。等我告别皇帝，我便带你去见她。”

然而，将军的话最终没有实现，战争结束了，盟约缔结那天，将军死于刺杀，是蛮人的刀，皇帝的令。功高镇主，从古至今的罪。

大启的英雄，一句话便成了叛国的贼。

我在乱葬岗刨了一夜，把残缺不全的尸身下葬，只留下一把将军从不离身的刀。

那夜又下雨了，如同我第一次上战场那日一般。

蛮人在第二年撕毁了盟约，更快的马，更锋利的刀，可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带着将军的刀开始寻觅，三年里，我的足迹踏遍大启的每个渔村。

又是月圆夜，这一次，我终于寻到了那个点着烛火的山洞。

然而，我并没有等到那个美貌的女子，山洞里的人，不，或者不应该称之为人，因为她惊为天人的容貌下，竟是一尾鱼身。

原来这就是将军的恋人，一个等了将军十五载的美貌鲛人。

我把将军的刀还给了她。

她没有答话，我不知她是不能说还是如我一般，只不愿开口。

是夜，暴雨忽至，连绵三日不绝。

云歇雨停后，我又来到那个山洞，将军的刀旁依旧点了盏灯，只是这次，是祭奠亡魂的长明灯。

长明灯下，是满目珍珠，泣珠，泣珠，泣而成珠满盘，以与主人。

我将山洞封了起来，离开渔村的时候，我放佛又听到了那首渔歌：“世说，东海外，有鲛人，美若仙，泣成珠。泉室潜织，龙纱百金，赠与将军……鲛人死，化而为雨，蒸腾于天，再世为人。”

许多年后，我的孙儿告诉我他游历时曾到过那个渔村，在那里，他看到······海的那边······

《山海经-海内南经》:" 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大荒西经》:"有互人之国。炎帝之孙名曰灵恝，灵恝生互人，是能上下于天。"郝懿行去:"互人国即《海内南经》氐人国，氐、互二字，盖以形近而讹，以俗氐正作互字也。"

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二:"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太平御览》引《博物志》亦云:"鲛人从水出，寓人家，积日卖绢。将去，从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满盘，以与主人。"

南朝梁任昉《述异记》:"鲛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有龙绡宫，泉先织纱之处，绡有白之如霜者。"《述异记》又载:"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金，以为服，入水不濡。"

《太平广记》载:“海人鱼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出《洽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