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手记二:学厨
说起来,咱学厨完全是拜“wg”所赐,那时父亲被审查,母亲受牵连,年幼的我被zf派要求随母亲一起住学校。
一天,忽然有高年级的两个姐姐来找我说“赶快躲起来,有人要找你麻烦”随即她们把我带到了食堂。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姐姐们真是聪明,躲在食堂真是好,完全不用担心会饿着。食堂的杨师傅慈眉善目,三代贫农出身,完全担当得起保护孩童之责。于是食堂成了我的临时避难所,杨师傅成了我的临时保护伞。此后我一有机会就会来到这里,帮杨师傅拣拣菜,加加煤,偶尔杨师傅还会教我切菜,我在这里还学会了包馄饨。我很感谢这些好心人,他们让我在患难中依然看到世界的美好,人性的善良。顺便说一下那个要找我麻烦的hxb司令,没多久就因为父亲被批斗且“自绝于人民”而成为被批斗对象,从此学校的hxb司令部也就树倒猢狲散了。
四年级时,我随父母、奶奶一起下放农村,虽然这是个难测未来的事,但我却只会傻乐,我喜欢广阔的田野,喜欢这片土地上的人,他们热情、坦诚、充满善意。很快我们在乡民的帮助下建起了小窝,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小窝啊。我欣喜万分,虽然房子简陋但面积是我们曾经最大住房的2倍,除了房间,我们还有了一个堂屋,这个堂屋的功能兼有现在的厨房、餐厅、客厅的功能。在堂屋靠北门的位置建了一个柴灶,灶台上安了两口铁锅,两个铁锅之间还有一个铁罐,这个铁罐的设计真是太智慧了,因为它很好地利用了余热,节省了能源。灶台上方砌了墙,墙上隔出一些格子便于放东西,实体部分会画一些画或者写一些字,那个时代最时尚的应该是写Zx的诗词和语录,我很奇怪一向听D话,跟d走,热爱Zx,即使受到冲击也初心不改的父母,怎么会没有写上诗词或语录而是画了一只仰天长啸的大公鸡昵?不久前我带着这个疑问问母亲:“灶台上方画只公鸡啥意思?”“一唱雄鸡天下白啊”母亲脱口说道,我顿时眼湿了,原来喻意也是Zx的诗词啊,爱d、爱zx之深可见一斑。
自从用了柴灶,咱家的掌勺人奶奶做菜就需要帮手了,遇上母亲不在家,奶奶自己又忙不过来,她就不得不启用我当烧火丫头,这在奶奶是很无奈的,因为在下乡之前她连火柴都不让我碰的,我还是在同学家学的擦火柴。我的烧火技能真的很烂且不得长进,常常把家里搞得黑烟呛鼻,于是我被奶奶从烧火丫头改派为厨子学徒,奶奶一边烧火一边指导我操作:倒油、下食材、煸炒、加水、放调味料、再翻炒、盖盖、再翻炒、出锅......这次我没有辜负奶奶,很快就学会了一些家常菜的做法,我自己最满意的是两道菜:冬天的炒青菜和夏天的炒河蟹。炒青菜其实没什么难,要好吃的窍门就在放油和放盐上,在那物质贫乏的年月,油可是很稀罕的,我放油会比奶奶略多一些味道自然也会好一些。炒河蟹的窍门是要咸一点再放些糖使其咸中带甜,当然那时糖也是稀罕物。由于我不惜多牺牲一点油和糖,我的厨艺得到了奶奶的认可,可谓“名师出高徒”嘛。
其实说“高徒”是戏言,但“名师”倒有点那个味道的。我的烹煮启蒙师也就是我的奶奶确实有几下子,她做得一手很好的淮扬菜,其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就是“清炖蟹粉狮子头”,蟹粉狮子头就是蟹肉和用猪肉斩成细末做成的肉圆(镇江人俗称“斩肉”),斩肉的做法很多,最有名的就是清炖,清炖时先在锅底铺上青菜然后放上做好的狮子头,再盖上菜叶,小火炖上2、3小时即成,成菜后的狮子头肥嫩异常,蟹粉鲜香,青菜酥烂清口,食后齿颊留香。传说此菜成名于隋代,原名“葵花斩肉”,唐代吋郇(xún)国公韦陟因其形似雄狮头随改名为“狮子头”,从此扬州狮子头就流传镇江、扬州地区,成为淮扬名菜。真不知道奶奶是怎么学得的,反正它就成了奶奶的拿手菜。当然这绝不是家常菜,只有在有客人时和过年过节时才得一见,而且也不是都加有蟹肉的。我特别喜欢吃放在里面一起炖的肉皮和青菜,肉皮入口即化,青菜酥烂美味,至于狮子头,有客人时当然轮不到我,没客人时也是要细水长流的。由于不是家常菜,我只知道大概,没有学到核心,所以终究是门外汉。
很快柴灶燃料不济,家里又重回煤球炉时代,我的学厨生活也暂告一段落,不过烹煮基础也就此打下,对未来胜任煮妇一职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