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今夜不眠》
第四章:误点山林。
不错个屁,温允柔面无表情的站在火光冲天的林木前。
已是深夜,这亮得跟白天似的,柏言从后山滚回他自己的居所,脚程不过一刻钟,他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里闯这么大的祸的。
她不说话,让拍言心中很没底,但他似乎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面上还带着未散的委屈,甚至还敢有几分无辜。
“柏言,你看火势正中间的那一棵,那是掌门种的梧桐木,已有二千年之久。”温允柔淡声道。
柏言倒一口凉气,问:“她是掌门的爱妻?”二千年应该能成精了。
温允柔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冷声道:“它没化灵,只是比较贵。”
“有多贵?”柏言讪讪道,“我家里不算穷。”
“赔不了,除非你能把火势停下来。”温允柔催促道,“你现在赶紧跑吧,我不会告发你的。”
柏言急了,“那怎么办?这火种是我从山下摊子上买的,我也不知道它会突然窜出去啊,这样烧下去,你竹楼还能在吗?”
温允柔:“……”我谢谢你还记得我的楼,但现在你再不跑就得死了。
地面震荡了片刻,那道阻碍出入的阵法破了。
温允柔没想到会这么快,反应过来立即给人贴上了十来张瞬移符,咬破指尖逼出血珠,加固符篆,让人传得更远些。
柏言只是炼气期,没有神识,混在人堆里很难被发现,只需要将人送到附近的城里。
白影闪身来到她身旁,攥住了她施法的手,态度强硬,沉声道:“住手。”
来人是天一宗掌门顾鹤亭,温允柔没见过他,柏言认得他,他深知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拉开温允柔,侧身挡住了她,看到她腕部的红痕,还瞪了一眼顾鹤亭。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犹豫,看得温允柔想扒开他的头盖骨,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显然这一套动作让顾鹤亭也愣住了,半晌他才道:“允柔,他不是良善之辈。”
温允柔扯开柏言,试探道:“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借着此机会她把一叠符揣进了人手里,随后把人甩到一旁的地上。
万幸柏言没再作妖,老实的将符藏进了袖里,配合的倒在地上,配上了难以置信表情,演得和真的一样。
顾鹤亭警告般地扫了柏言一眼,合体期的威压,震得他吐出了口血。
“你可以叫顾师伯,此子不简单,需带走审问一番。”顾鹤亭不善言辞,并未多解释。
“掌门师伯,那里烧着的不是未诞生的生灵吗?不救它们,揪着个小辈不放作甚?”温允柔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
“温师弟已经过去了,我来解决这个放火的。”顾鹤亭道。
说话间众长老都来了,除了温久意和乐峰长老没来,其他四位都来了。
温允柔失神了片刻,按了下刺痛的额角,没有出声。
顾鹤亭看着众长老,面色不太好,沉声道:“擅闯禁地,此乃大罪。”
在众师弟面前,他这个大师兄兼掌门的威严并不多。
药峰长老秋靡笑嘻嘻地道:“在这是禁地前我们可是将自己宝贝的灵植都种这了,掌门与温长老商议禁地时可不曾和我们谈好啊。”
他指着烧着的树木,文气十足的脸上写着我是来挑事的,“我们来瞧自己的东西,合情合理,不是吗?”
擎苍峰长老燕山,一个不拘小节的大汉,满面通红,应是喝了多少酒,大着个舌头附和道:“对啊,都烧成灰了。”
擎苍峰都是些用刀的修士,常年与青云峰剑修争第一,每回宗门大比都比不过,导致燕山瞧不起剑修,说剑修只会使巧劲,空架子一个。
逍遥峰都是符修,长老许和他眯着双狐狸眼,场上四位长老,他损失最大,其次则是药峰长老了。
而一向沉默寡言的灵兽峰长老顾夕明,是来看热闹的,与三人隔了一段距离,离燕山最近,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壮着跟个熊,一个瘦成了杆。
“弱肉强食,自己都护不住的东西,你配拿?”两人一唱一和的,顾鹤亭有些恼了。
“师兄,都是一家人吵什么架。”一直没出口的许和笑吟吟地劝道,“我们又不是为了那点钱来的,这灵植啊,个个活了百年千年的,日后可是机会生成灵的,这说不定就是明天或后天,这一把火烧了,不是造孽吗?”
“俗话说杀人偿命,这灵的命就不是命了?”
柏言坐在地上听得火大,最后忍无可忍,骂道:“你头被门夹了吧,它现在是死物,哪来的命,但凡你找到一条灵的命,我给你这条蠢狗做狗!”
温允柔直接被这一声狗喊清明了。
许和平时总一副气定神闲高高在上的模样,其实人傲得很,他是不能能忍受一个练气期的小辈如此肆意辱骂自己,他抬手就向柏言攻去。
许和虽不比顾鹤亭的的合体期中期,但也已经化神后期了,即将步入大乘,就算他不打算让柏言死,这掌下去,柏言不死也得残。
温允柔取出她唯一的武器,一把桃木剑,造型简朴,除了剑身剑柄,再无其他纹路和装饰。
她不过才元婴中期,差了一个大境界,桃木剑断裂,顾鹤亭立即拔剑对上了许和,将人击退。
许和打出数道符篆,炸向顾鹤亭,顾鹤亭也不是吃素的,没有丝毫要退的意思,再次挥剑,两人打了起来。
温允柔则被余威波及到,被往后推去,她刚打算用断成半截的桃木剑撑地缓冲一下。
背后温热的身躯,温允柔不觉着暖心,只觉了柏言有病。
她都要站稳了,他挡什么挡?
身体一个翻滚,柏言的胳膊垫在他腰下,温允柔狼狈的坐起,看着衣袍上的灰尘,气不打处来。
人要杀他,他还搁这看什么戏。
柏言似乎感觉不到她的生气,不知道在乐什么,“哈…哈哈,毫发无损!”
温允柔拉起他,晃了晃他的肩,严肃道:“他要你一命偿一命,不跑你要死了,我送你离开。”
柏言收起笑,一下子就丧了,他附到温允柔耳畔,“我是接了任务出来的,没完成之前回不了家,我一个人在外面活不下去的,外面骗子好多的。”
温允柔微愣,陈述道:“他们听得见。”
她能感受到,众人当中最弱的也是化神初期。
“他们听不见。”柏言指了指头顶的红色发带,上面有个闪着光的银铃。
“你要走吗?我可以送你离开。”温允柔重复道。
“我不走,走了也是死。”柏言无所谓地道,“死在化神期的手上怎么也比饿死路边体面些。”
“我有灵石,我给你。”温允柔别的没有,灵石可是多得很。
她不想他死,如果这么干净的人都该死,那那些恶孽满身的人,凭什么活着。
柏言无动于衷,他道:“被骗了,还不是得饿死在路边。”
“我送你走。”温允柔道。
“好啊好啊,我们怎么走,去哪啊。”柏言瞬间积极起来。
结合他之前的行为和现在的表现,她合理怀疑柏言的目的就是这个。
她抬手抚上他的脖颈,略微施力,像是在确认着什么,死穴被人捏在手里,拍言没一点反抗。
几息之后温允柔放下手,回道:“传送阵,去人多的地方。”
温允柔用灵力化阵,阵法的纹路显在地面,瞬间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直至现在也没出声的温夕明,惊慌喊道:“掌门师兄!别打了,人跑了!怎么跟温师弟交待啊!”
两人同时停手,顾鹤亭扫过四周,发现地面的灵力残余,黑着张脸。
许和身边符篆炸得火光四溅,迷了自己的眼,还没搞清楚状况,满头问号,“谁跑了,那纵火犯跑了?你们怎么不追。”
燕山豪爽一笑,幸灾乐祸,“温师弟的心肝女儿跑喽,我可是动也没动,这次可不能把黑锅盖我头上了。”
对顾鹤亭的怒火转到燕山身上,许和怒不可遏地骂道:“你是不是傻,温允柔是谁,二十岁元婴后期的怪物,你敢放她下山?”
“唉呀,许师兄,你今儿个火气可真大,你还想着真养出个灵,吃了得道成仙不成。”秋靡笑着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燕山感觉自己被骂得冤,听着秋靡说话,聪明了回,指着秋靡愤愤道,“是他挑的事,你骂我作甚?”
眼见着话题越聊越偏,顾夕明拉回话题,真诚发问:“所以,怎么跟师弟解释?”
众人都盯向许和,许和赶忙推脱,并挑别人刺,“不是我,明明是秋师弟先挑的事,对吧燕师弟。”
秋靡可不敢接这一顶黑锅,“就算是我先挑事,也不能全怪我啊,腿长在你们身上,难道是我绑着你来的吗?燕师兄可不能偏心啊,他刚才可是还骂师兄你的呢。”
“你个奸诈小人,就知道推卸责任。”许和翻了个白眼。
从头到尾插不上话的顾鹤亭终于能说上话了,“好了,不要再吵了,都一千岁多的人了,也不知道多闭关修炼,温师弟年龄最小,入门最晚都已经步入大乘了,你们呢?”
顾鹤亭已大乘期后期了,离飞升只差一道雷劫,如今强压着修为,就是怕这一群惹祸精,一个个老大不小了,外人都称他们老“妖怪”了,还不见正经些。
四人非常团结的没接话茬,温久意收完乱窜的火种,赶到了案发当地。
众人飘忽不定的眼神,心虚的表情,地面上残余的传送阵气息,不见踪影的温允柔,一切都彰显着答案。
糟糕透了,温久意质问:“你们做了什么?”
顾鹤亭用留影珠记录了,沉默的将珠子递给了温久意。
这是经过四人无数次无情甩锅,留下的习惯,他不想再接青云山的下山任务了,他们四个人弟子众多,分发下去,一个月一人也不是四至五个任务,而他这个掌门内门弟子加外门弟子一共不过十一人。
上次一个月没停歇,一天做三个任务,虽说修士不睡觉也可以,但太耗神了,一个月之内记住的人名比一百年见过的人还多。
光斩魔还好,难得是怎么让人相信那是魔,人死也不信,挡着不让你动手,用强就死给你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修士不可杀无罪凡人,否则将会遭天遣,至于大或小,皆由因果所定,谁也不会去赌杀了这个凡人,修为不会有碍。
大多凡人都知道这一点,顾鹤亭根本威胁不了他们,本就不善言辞的顾鹤亭,恨不得死给他们看。
温久意看完留影珠,恢复了原来的容貌,他的五官很艳,眼角微长,做什么表情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整张脸没一处和温允柔相似的。
寒光一闪,温久意拔剑而出,指着不请自来的四人,冷笑着问道:“怎么解决?”
顾夕明问心无愧,他什么也没做,“当追溯源头。”
温久意看向秋靡,秋靡眉眼轻挑,“我可是看到阵破了才来的,温师弟当寻破阵之人。”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顾鹤亭,可惜他今日寻错了借口。
“阵我破的。”温久意冷笑,眼底无半分笑意,“责任在我?”
秋靡无法辩驳,老实认了,“二个月,不能再多了。”
“等允柔什么找回来,什么时候结束,青云山的事务就交给你了,还有灵石用自己的,懂了吗?”温久意拍了拍他的肩,御着剑离开了。
剩下的人无一不对秋靡报以同情,但不多,很快人都走了,留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他抬头望天,别问,问就是眼泪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