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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传承的断层与意义的小孔成像:“轴心时代”理论述评与重构

2017-07-06  本文已影响151人  盆小猪

小时候读的论文,有段时间,就很流行用轴心时代来诠释道家道教起源的思想背景。范式总是在变。轴心时代这个概念的不准确之处,逐渐被指出,主要包括历史阶段跨度的模糊和思想流派概括的笼统。现在,我们该关注这个概念所能说明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文化思想都有其渊源可循。语言符号是承载思想的传播媒介。幼儿咿呀学语,思想和文化心理籍此传承。讨论当代文化,少不得论述古代文化。要阐明思想,必然要借助二元结构的理论模型,也必然要将研究对象视为系统并找出其中的核心要素。所以轴心时代这一理论构建的基本思路无可厚非。

我们认为,轴心时代不是为其以后历史中的人性的精神基础奠基,而是在人类文化与原始宗教的暧昧中,通过否定实体(是者)与灵魂,来实现个体的心性的觉醒。与之对立的思想,其时尚处于从原始信仰向诺斯替宗教过渡的时期。我们在这里,就文化学和思想史的基础来使用宗教学研究中的诺斯替主义一词。

所以轴心时代是人类思想史上,有文字史料可以考证的、第一次文化思想的冲突。我们暂时借用这一概念,来梳理文化思想,在由灵魂到是者的变革中,产生的那些有可能彻底改变文明轨迹的哲学思想。

本文先就“轴心时代”理论作简要述评。

文明的传承,会遭遇许多历史的断层。跳不过断层,就永远不能体验对岸的实景。一些古老思想的传承断绝了,一些尚有一息尚存,而最可叹的,是那些被篡改的面目全非的思想,被供奉在它们曾针锋相对的敌人的神龛里。

且不说印度史上的灭佛事件,佛学的传承,在印度不可谓彻底断绝,但也不复其本来面目。

中国古代佛性论发展的历史,既是佛学中国化的历史,也是说“有我”“我所”的真常唯心思想发展的历史。

密教对印度教性力派的投怀送抱让戒律崩坏。彼岸世界的寂静涅槃竟然远不及轮回业报中的荣华富贵。

古希腊哲学的理性之光在中世纪的黑暗中被隐藏。教权的手遮住了找寻真相的眼。神学为过去的真理涂上油彩。

然而理性与真理的变质更令人悲哀。nous与nostic之间是含混的,国家暴力管理着bios也管理着zoe。

柴堆上烤熟的女巫换来举报者的财富,炼金术士在教会的认可下探索着贤者之石与渎神的永生。不知道教堂归上帝还是“得谬哥”。

从焚书坑儒到罢黜百家,现存的先贤的文本总会被指出疑点。权力撕裂了学术思想与现实生活,尽力将学术思想圈禁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人类第一次轴心时代的三大文明,古希腊的,古印度的,古中国的,都在传承的过程中遭遇了强暴,受到了摧残,留下来满存疑点的文本。

是否,当时的文明之火已经熄灭,而我们继承的是柴棍子?是否,历史把胎儿丢掉了,让人们养大了胎盘?

轴心时代,英文是Axial Age(或Axis Age)德语写作Achsenzeit。由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提出。我们认为,这个概念的核心,不在于曾经的思想的产生,而在于那些思想与如今的遗留之间存在的差异。

轴心时代的概念是对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八世纪,人类文化史的一个关键时期的描述。

在雅斯贝尔斯的著作《Vom Ursprung und Ziel der Geschichte》(The Origin and Goal of History)中,有一段关于轴心时代的重要描述:

Everything implied by these names developed during these few centuries almost simultaneously in China, India and the West.

在雅斯贝尔斯的文章中,轴心时代的核心精神,被确定为“人性”(humanity)。如下:

“the spiritual foundations of humanity were laid simultaneously and independently in China, India, Persia, Judea, and Greece. And these are the foundations upon which humanity still subsists today".

人类轴心时代的文明,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不论人所具有的一种内在被描述成什么,不论这种内在的发掘需要通过怎样的心理活动,不论这种内在,在所谓的“宇宙”中有着怎样的定位;这种内在,是人的自由能够使之觉醒并在觉醒之后让人达到更高的境界,即雅斯贝尔斯所说“人性”

这种文明的核心精神,成为了当时的现世文化解构与重构的动力。这种文明的力量,在羊群效应的大众的洪流中筑起堤坝,捍卫人作为个体的存在的价值。这种文明的激进,意欲杀死所有的神——所有有着人类丑恶心理因素的神灵。

这种文明的精神,有它的承担者。

他们或者是正法时代的僧侣,或者是前苏格拉底时期的学者,或者是先秦百家争鸣时的诸子。

这,就是雅斯贝尔斯想要说明的问题。

可悲的是,这种精神的力量被利用着,这些为苍生求自由谋幸福的人被利用着。他们被利用来瓦解了一个旧的时代。

然而预期的自由与幸福却和旧制度的瓦砾一道埋葬于尘土——旧的剥削制度被摧毁了,取而代之是新的剥削制度。

你可曾在深夜里挑灯读史,发现其实共产主义在奴隶社会瓦解之时,已有实现的可能?因为人的欲望并不一定非要像西方经济学假设的,那么的,无穷无尽以致于难以满足。

也许最大胆的假设,不是认为那些文明的光华黯淡于历史长河,只是社会新形势的必要,或者统统沉溺只是各个文化形态发展中的巧合;而是,那些本应该被这种文明击溃的、所谓的“神”,有意而为之。

就这样,葬送了一代文明。

世人总是以为苦,其实是乐,以为无常,其实可以永恒,以为求神可以得到回应。

太多人活着,却活得不真实。他们活在自己的颠倒梦想里。

心透过眼,以观世界。然而人的瞳孔,就如同小孔成像的孔,把外界的上,倒影成内心的下,把外界的下,倒影成内心的上。

如此颠倒妄想,通过世人的颠倒以及颠倒的讲述,构建起满是颠倒妄想的“社会文本”。

佛之明法。与俗相背。俗之所珍。道之所贱。清浊异流。明愚异趣。忠佞相雠。邪常嫉正。

《罗云忍辱经》上所说的俗谛与胜义谛,各自所面临的受众,又岂止在于佛学所遭遇的社会境况。

当人类的轴心时代来临时,之前所有的文化积淀,在这个点上突破。从混沌到有序,从量变到突变,从蝴蝶翅膀下的气流,到席卷世界而过的龙卷风。

人类第一次轴心时代,好比是小孔成像的小孔。之前所有的文化积淀,在它之内聚集,从而可以一窥而见。

当这个时代过去,大浪淘沙,却涤去了真金。小孔之后的社会文本,开始一分为二。

社会大众讲述着空有其表的先圣的言语,以此构建出新的社会文本。学究们抱着残缺不全,甚至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先圣的文本,自诩为真谛。

于是,我们所能阐释的社会文本,我们所以为的先圣传承,不过是历史、是统治阶级,为我们制造的颠倒妄想。

人类的轴心时代之后的社会文本,其意义由此发生了小孔成像的效应。

我们究竟该何去何从?文明当如何光复其自身?难道我们作为个体的生命意义,就应该被社会机器碾压?

但是,即使我们不能像正法时代那样,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但起码,我们可以分辨出那些违背轴心时代文明精神的诺斯替主义思想。

下一章,我们将讨论诺斯替主义的存在与虚无,以及神圣的牲人与赤裸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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