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李村

此文系【简村夜话】专题推荐，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大学毕业那年，国家还是包分配的。作为青岛近郊农村大学生中的一员，我也同样把李村作为我毕业分配的理想之城。1990年7月，我从青岛大学毕业，幸运地被分配在崂山医药公司做财务工作。从此，我在李村工作、生活，成为一个地道的李村人。

医药公司位于李村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向阳路。周围交通发达，高楼林立。是青岛市最繁华的商圈之一。顺着公司门外的南北路往南步行五百米左右，就来到了李村河。李村河是一条发源于崂山西脉石门山麓的河流，是青岛市区最大的水系。李村河河滩周边是闻名青岛地区的李村大集。李村大集是一座古老的集市，历史悠久，大约从明朝万历年间就有文字记载了。每月农历逢二、七是集日，集市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商品更是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你想到买不到的东西”。特别是腊月赶年集的时候，大集上更是人声鼎沸，喜气洋洋。我刚参加工作那几年，每逢年集，大集上的人们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往往我下班了，大集还没散。我推自行车往家走的路上，不用特意停下，都能把吃的用的采购个七七八八。

上个世纪末，在李村商圈，方圆两公里之内，能把一个小家庭所需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对我们农村长大，初次在城市打拼的穷学生来说，李村兼有旧时光里特有的温情和我们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是我们走向未来的不二之选。

工作一年后，我和老万同学结了婚，开始了婚姻生活。当时老万分配在崂山二中当老师，离家较远。两人的工资都不高，暂时不敢要孩子，更不奢望买房，姑且二人世界。

我们先在李村西部杨哥庄村租了房子，开启了烟火人生。过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发现房东是个家暴男，喝醉酒后，就打老婆骂孩子，他老婆也不敢吱声，因为她居家带孩子，没有收入来源，只得依靠酒鬼丈夫。房东大概也没有什么正式职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动不动就给房客涨房租。三个月后，我俩忍无可忍，就收拾收拾搬家了。新家在公司周围的向阳二支路，是个二层小楼的上层，能有三十多个平方，饮食起居全在其中，颇为拥挤。好在这里离公司近，离李村河底的市场也就隔着一排楼的距离。从家穿过前排楼的小胡同下到河底，用不到五分钟。在这里，我们家大部分的生活用品，都是从李村河底的杂货铺淘来的。老桥下面第一个桥洞，里面就是卖日用杂货的。马扎、笤帚、锅碗瓢盆、面板，擀面杖，切菜板等等，这里应有尽有。

那时候，日子虽清贫，但过的舒心。工资除了维持日常开支，也采取零存整取的形式存到银行，一年下来也不是一笔小钱。那时候不奢望自己买房，觉得单位效益好，总有一天会分到房子的。存钱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孩子，想着在不久的将来，孩子出生，让他做一个真正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幸福快乐，无忧无虑。

那时候，最惬意的时刻是在周末。我和老万一起，穿过老桥西边的小路，直达桥底最南端的桥洞里，先买上几斤排骨，再到水上漂下面的海鲜市场买几样蛤蜊、海螺等小海鲜：然后走到鱼市东头，买上几斤新鲜的杂鱼，然后往回走，顺便买菜和水果。河底中间位置有家卖小磨香油的，特别香，隔老远就能闻到那种特有的香气。抵挡不住诱惑买上一瓶，回家拌黄瓜等凉菜时滴上几滴，格外提味。我趁老万不注意，溜到从南数第二个桥洞子下，偷偷买上一斤瓜子，藏在水果里，不让老万看见。我嗜爱磕瓜子，磕起来就停不下来，以至于门牙旁边那颗牙上，留下了一个小豁口。平常日子会被老万嫌弃，被限制嗑瓜子。

回到家后，呼朋唤友，所谓的朋友，就是隔壁老王，此老王是个女士，他们两口子都是爱群同学的大学同学，爱群和我及老万是高中同班同学。老王两口子租的房子正好在我们隔壁，一次碰面后，大家就都成了拐弯抹角的同学，自然而然地凑在了一起。顺着李村河沿往东，过了李村老桥，我们的高中同学海珍两口子就租住在这里，她和我又是同一单位的同事，我们俩的房东是同一个人。李村太小了，同学扎堆出现。

老万同学一顿操作，煎炸烹炒，大餐上桌，大家上桌开吃。酒至半酣，开始探讨人生的N种可能，仿佛回到大学时期的学生宿舍。

不到一年，我俩肉眼看见地胖了起来。周日和老万一起回娘家，邻居大妈惊呼：“小万呀，你这是吃了发面引子，发起来了？”也是这个大妈，初次见到老万时曾被惊艳到，说：“看看人家这孩子，怎么长得？”饱食终日的日子，让老万同学从一枚英俊帅气的小城青年迅速地膨胀成了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

我和老万同学的三观，只有一观是相和的，那就是在吃上。从结婚到生子前的这段日子，我们吃遍了李村的大街小巷，特别是李村河周边的美食，无一遗漏。曾经频繁光顾李村河新桥南头东侧的一家肉食店，这是一家小夫妻经营的肉食店，主打猪头肉，也卖猪肝、猪肺、猪尾巴等卤煮肉食。店名叫“振山肉食店”。这家的男人就叫振山，负责采购生猪头、猪下货等原料，清洗、收拾、卤煮，最后送到桥头的小店里。女人负责看店并卖货。小媳妇长得身材匀称，皮肤白净，人称“卤肉西施”。她能说会道，有种自然的亲和力。她卖货有个特点，案板上切剩下熟食品，顺手丢到嘴里吃了，丝毫不避讳顾客。可能这也是一种促销手段吧，无非是告诉顾客，她家的东西安全卫生，大家可以放心吃。她家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常常顾客盈门，肉食供不应求。后来连崂山电视台都惊动了，电视台派记者前去采访，并且在电视台给他家做了广告，一时风光无限。天天无节制地吃肉食，小媳妇的体型也逐渐膨胀起来，从一个俏丽的“卤肉西施”，逐渐变成了一个浑圆的“孙二娘”，性情也没有以前那么随和了。后来周围的村民发现，他们家位于河南村的加工点脏乱不堪，地面污水横流，做好的肉食随意放在地面上。连最起码的食品卫生都无法保障，就是味道再好，人们也不敢吃了。肉食店逐渐门可罗雀，最终倒闭了。

租房住的日子持续了四年，从李村河北岸到南岸，再回到北岸，我最终还是没能赶上福利分房的末班车。最终，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我们在南庄小区买了房子。最初，买房子就已倾尽所有，无力装修。只把厨房和卫生间简单地收拾一下，一个房间铺了地板革，用来做卧室，其它一间用来当储物间堆放杂物。就这样，一家三口兴高采烈地住了进去。缓了几年后，我们有了一部分积蓄，就把房子装修了。铺了实木地板，做了简单的家具，房子本来就是三个南向的房间，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家里，亮堂又温暖。孩子光着脚在地板上跑来跑去，开心地摸爬滚打。老万在厨房里埋头苦干，我被允许边嗑瓜子边看电视。一时间觉得，以前所有的付出和辛劳，都是值得的。

至此，我们在李村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现在李村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