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宝贝：文艺女青年的正确打开方式

01

海藻般长发。棉麻布长裙。光脚穿球鞋。

描述流浪、情爱、自杀、堕胎。

格调永远灰暗、颓废、阴郁。

——这大概就是安妮宝贝作品的自画像。

曾经有人在天涯上提问：“我今晚不晓得吃什么好，大家能不能用安妮宝贝的语式给我建议？”

楼主自我示范：“如我这般，独立，凌烈的女子。难得跟一次风，不要毒药，才好。安。”

网友机智回复：“酱油拌饭，适合你这般素淡的女子。一碗，足矣。”

“薯条。茄汁。包在白色棉布裙里。下锅。甜美绚丽。”

“西。北。风。饮之。”

居然还有散文诗版：“楼主你可以穿着干净的棉布裙子，光脚穿球鞋，

披散着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静静的站在厨房里。

在夕阳里，慢慢的，仔细的，

煮一碗，方便面。

直到遇见你的那个他，理着平头，穿白色衬衣，掌心有痣。

他会对楼主你说，走，我带你去吃，过桥米线……”

——这是独特的安妮宝贝体：

语气淡薄。小资情调。旁观视角。还有。频繁的。句。号。

安妮宝贝是个任性自我的作者。

她可不是什么传统宅女，眯眼上网，意淫撰文。

而是真实的行走在雅鲁藏布江谷地、越南、印度、尼泊尔。

不仅采风、旅行还爱摄影，典型的文艺女青年配置。

名声大噪时，也鲜有人一睹真容，随时都可以说走就走。

她的粉丝阵营也足够任性。爱到跳脚，恨到骂娘，泾渭分明。

知乎上粉丝总结安妮式生活方式

一大票年轻人跟随着安妮的人物和作品去流浪漂泊，

释放青春时代难以言状的孤独和敏感，

终于有一个代言人姿态清冷又优雅的出来诉说内心的苦闷和挣扎，

那些父母不懂、老师不屑、朋友不听的，

都有安妮宝贝的书陪伴安慰。

这批粉丝中有一个人特别眼熟——郭敬明。

小四曾经在《爱与痛的边缘》一书里公开承认喜欢安妮宝贝，也受其影响很深：

我想我是喜欢安妮的，但有时候我会主动地拒绝。因为安妮总是给我大片大片措手不及的空洞以及内心流离失所的荒芜。我想那不是我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所以我拒绝。可是很多时候我需要一些敏锐细小的疼痛，让我抵抗生命中呼啸而来的麻木。只要你以相同的姿态阅读，我们就能彼此安慰。

讥讽她的人就接地气了许多，文艺女青年在他们眼中就等同于矫情做作，

甚至安妮宝贝的经典习惯都被统称为“病态文艺女青年的花样作死系列”：

“宝贝，光脚穿球鞋，难道不臭吗？”

“亲爱的安妮，冬天赤脚踩地板，喝冰水、嚼冰块，真的不会痛经？”

热闹时候更不断有人控诉，安妮的书荼毒了自己的青春乃至一生。

要说文艺女青年的行列里真正做到让人爱恨交加的极致地步，

而且多年来热度不减，安妮宝贝绝对可以占有一席之地。

更绝的是，面对所有质疑和批判，

她始终不发一言，从未下场撕逼，

看起来誓要将文艺进行到底。

02

细数安妮宝贝的成名之路，

却再也不见一点小资、病态、文艺的影子，

不是迷茫、缥缈的女主人公，眼神空洞，歇斯底里，

反而透着步步为营的坚持和奋进，

堪称一部宁波少女职场进化史。

21岁的少女在家乡安稳做着银行柜员，又不甘一生如此，

24岁“信手署下女童式笔名”—安妮宝贝，

暗搓搓的在网络上发文，并迅速成名。

尝到甜头的25岁，准备辞职，却遭到家里的反对，毅然离家。

辗转过南京、上海、北京；

涉足过广告、网络公司、出版行业；

也开专栏、做编辑、创业玩杂志；

《七月与安生》搬上大银幕后还透露日后可能做导演；

她像书中的人物一样执着、叛逆，

更像现实的人物一样目标清晰。

面对讥讽和谩骂，十多年理智的保持低调，足足刷满了好感。

2011年，自己创业主办的《大方》一上线，她却立即现身，

掀开神秘面纱，为自己的新杂志做伴娘。

村上春树访谈，周作人未刊稿，

自己为创刊号撰写长篇随笔《一道屏风。一只碗。一本书。》，

还有贾樟柯专为《大方》写的《侯导，孝贤》，

香港著名女作家黄碧云首次在大陆发表的小说，

以及普利策文学奖得主、美国女作家伊丽莎白·斯特鲁特的代表作《药店》。

可谓阵容豪华，底气十足，首印100万册，不见一丝一毫低调内敛的羞涩。

她罕见的也是为了《大方》接受采访时回应这次的“高调”时说：

《大方》是一份新的工作。大家一起努力建立一个笃定单纯的平台，向读者推荐独特的作品、阅读方式、思想方式以及生活方式，这是一件有益的事情，值得尝试。这和低调或高调没有关系。

文学杂志是什么？商业商品。

如果依旧故作姿态、孤芳自赏、搞文艺女青年的那一套，显然就失灵了。

她聪明极了，大方站出来，振臂一呼，把粉丝资源转化为了市场资源。

能屈能伸不是文艺女青年的生活态度，可安妮宝贝切换自如。

曾经她想全身心进军出版业，抛弃码字，

失败之后立即掉转回头，继续写作。

低调or高调，写作or创业，

毫不冲突，全看需要。

这才是文艺女青年的高阶成长之路。

03

安妮宝贝前期的“低调”，自然也是一种策略和需要。

但这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而是一个男人——路金波。

路金波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老司机。

曾经是网络文学的三驾马车之一，

也和安妮宝贝、宁财神、邢育森并称四大写手，

那时候他的笔名是：李寻欢。

他写过一篇武侠小说《宝贝》调侃安妮：

李寻欢走到安妮身旁，轻轻把她揽在怀中，安妮的脸红润着，眼中分明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安妮，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地方，这里已经有太多鲜血，种出的花就不够纯洁了。”

“恩，我们再找一个新的地方，种更多更好的花。”

安妮写他的文也曾饱含深情：

我会如何表达对你的感情，观望你入睡的样子，在你衣衫的破损处缝补上针线，或者随时回应你在寻找我的手。没有任何言语是妥当的，都是多余。我愿你以本真的样子存在于世，感觉到快活，有来自他人和自处的容纳之地。爱本身不需要任何证明。它存在，它行动，它便成为源泉。

后来弃文从商，做起了出版人，涉足到安妮最向往的领域。

2005年，路金波一口气砸给韩寒和安妮宝贝每人200万。

戏称安妮是他的“女一号”，让出版界感到地动山摇。

以前的书商卖的是内容，是文字产品，

路金波卖的是品牌，所以他尽量保护安妮宝贝的神秘。

还提出“安妮宝贝可以去做高端纯棉服装的代言，

韩寒可以代言高端跑车，

郭妮可以代言少女文化用品。”

在他的精心策划下，安妮宝贝“低调”的多金起来。

归根到底，路金波从文人变成了一个商人。

两任妻子，写过和前妻女儿的点滴，感动众人，

又最终抛弃妻女、净身出户，惹出风波，

和现任赵子琪结合，再生一女火星妹，目前倒也圆满。

而和安妮宝贝，只剩下纯粹的甲方乙方，

她大概是认清这层利益关系后也自嘲过：

侍应生若有好奇，会需要一些小小的时间猜测这对男女。如果是原配妻子，她显然过于年轻，不适合他的年龄。如果是情人，她又不够年轻艳丽，姿态也不够讨好。如果是同事，他们之间有多出来的一份随意和默契。如果是女儿，她的年龄又显得太大……而事实上是：他们是甲方和乙方。她微微独自发笑，并且放松地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

从商业运作看，路金波为安妮打造的“低调人设”很成功，

在感情方面，也是如此，

天涯开扒数年，都没有实锤敲定安妮的两任丈夫是何方神圣，

大农场、房地产商、金融家、计算机，传言之多，眼花缭乱，

她自己给出的线索不多：

“他有一双细长眼尾的眼睛，十分清秀。

我们是在诗经会上相识，到决定要嫁给他，不过十五天的时间。

见过三次面。但这不说明什么。我们之前为等到对方，付出的时间已经太过漫长。”

2007年生下漂亮的女儿，名字很好听：恩养

文艺女青年啊，恋爱、结婚、离婚、生子，

处处洋溢暧昧的气息，又让人抓不住脉搏，

连八卦和调情，抑郁和情伤都那么耐人寻味。

不过好在，婚姻不在，名气和票子还在，

青春不再，孩子和读者还在，

这才是安妮宝贝的精明，

也是文艺女青年的逆袭。

04

2014年，安妮宝贝宣布改名为“庆山”，喜庆又不失稳妥。

她说自己不再是20多岁那个带有攻击性的女孩了，

但安妮宝贝还是她，不会丢弃。

彼时，她40岁。

没有故作低调，心境敞开许多，

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

喜欢旅行和摄影，和漂亮女儿一起，

看书看电影的心得，对于写作、感悟、佛性的看法毫不避讳摆在那里，

任君评判也会偶发无奈肺腑之言。

一代文艺女青年，成了女中年。

没有颓废、堕落、自残。

没有穷困潦倒、为爱痴狂、孤独终老。

而是走向了平和、温暖、淡定，

更有钱，不缺爱，好心境。

这不是一个文艺女青年的预设脚本。

但应该成为文艺女青年的正确打开方式。

至少，做一个有头脑又精明的文艺女青年，

不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