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势守土》132 目送北洋怪杰远逝的背影
作者 / 文元
No.128／第十三章／3
第十三章 徐树铮再度入蒙，代表中央政府册封外蒙活佛，重见五族共和之盛
第三节 目送北洋怪杰远逝的背影，往事不堪续写
民国年间，人们对于北洋怪杰徐树铮就已是毁誉交加。毁者谓其罪大恶极，以致杀之而后快；誉者倍称其爱国之至，恐继起者无匹。而徐树铮本人也正是一位集多重矛盾与一身的历史人物，他徜徉于奸雄与英雄、爱国与祸国、私欲与公心、正义与邪恶之间。志存高远，却又心胸狭隘；忧心国事，却又竭力维护皖系军阀一己之私（皖系即国家），常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徐树铮的旧属孙仲尧认为：“徐树铮才华横溢，文武兼资，而又勇于负责，是中国不可多得之人才。”民国年间与徐相识的官场耆宿许汉三亦有同感，他曾回忆道：在当时的军阀、官僚、政客，群以争权夺利，祸国殃民，酒食征逐为能事的时候，徐氏尚能不脱书生本色，想为社会国家做上点工作，可谓庸中佼佼。
当徐树铮早年出道之时，未尝不想为国家和民族做一点有益之事。他曾自号“徐则林”（ 倒过来读作“林则徐”），以此表达他要效仿民族英雄林则徐为国效忠。然而，这一别号却从未见徐树铮使用过。莫非他意识到，在那个比清朝末年还要腐败、黑暗、混乱的世道，想要做林则徐式的人物也绝非易事？而事实也基本如此。徐树铮少年得志，仕途腾达，但也随之深陷民国初年的政治泥沼而不能自拔。他干了不少错事、坏事、荒唐事。他亲日卖国、仇视学潮、迷信武力、策动内战、制造政争、操纵国会、包办选举……，时而把半个中国搅得天昏地暗，时而又把北洋政局闹得鸡飞狗咬。若论阴鸷果决，玩弄权术，在尔虞我诈、生死相搏的派系争斗中，煽风点火、混水摸鱼、铤而走险，徐树铮堪称独步北洋，无出其右者。然而，其性格上的致命弱点，如狂傲跋扈、乖张刚愎、任事太勇，锋芒太露、树敌太多，等等，无不引起众多非议，使之成为众矢之的，直至最终招来杀身之祸。徐树铮其人也，善于谋事而不善于谋身。悲夫！
徐树铮在北洋政界和军界中，犹不失为较有边疆观念的少数几位历史人物之一。纵观徐树铮率部入蒙，抓住机遇，审时度势，采取有效措施，做了大量工作，迅速完成外蒙撤治这一惊世之举，客观上的确维护了国家领土主权的完整，制止了民族分裂，诚为徐树铮乃至北洋军阀颟顸折腾中少有之亮点，犹如在茫茫黑暗中掠过一道霞光，即使是转瞬即逝，亦足以彪炳史册，可圈可点，令北洋其他派系之军阀望尘莫及。
外蒙撤治使得皖系军阀和安福系权势急剧膨胀，窜至极巅。当时，皖系军阀首领段祺瑞直接掌握三师四旅重兵；安福系通过把持国会，进而攫夺内阁控制权；徐树铮本人更是权倾一时，不可一世。当国务院请徐树铮前来列席报告外蒙撤治情况时，徐仅派其手下参议杨志澄前去敷衍，根本无视国务总理靳云鹏的颜面。随后，徐树铮又全权负责督办外蒙善后事宜，皖系势力逐步深入外蒙广大地区，徐树铮乘势成为“西北王”，而对号称“东北王”的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以及直系军阀首领曹锟一概不屑一顾。
然而，祸福相倚，极盛而衰。皖系军阀及安福系权势的极度膨胀，打破了原有的派系间的权力制衡，空前激化了皖系与其他派系的固有矛盾。在经过一个时期的短暂静默后，直、奉两系军阀迅速结成更为强固的联盟，对皖系军阀及其御用工具安福系发动了极为猛烈的反击，尤其是徐树铮更成为直、奉反皖的焦点。
1920年6月，徐树铮被段祺瑞从库伦召回北京，边防军大部也调至京畿集结。7月，直皖战争爆发，奉军从旁援助直军，皖军大败。时任边防督办的段琪瑞被迫下野，其苦心经营的边防军被遣散或改编，以徐树铮为首的皖系及安福系骨干人员均遭通缉。皖系军阀统治时期至此终结，从此一撅不振。尽管后来徐树铮多次企图重振皖系，但事与愿违，无功而果，直至数年后他本人遇刺身亡。
中原板荡，军阀混战，国力内耗，北洋政府无力顾及外蒙，未能及时有效地加强和巩固在外蒙的主权，外蒙重又陷入混乱。1921年7月，在苏俄的支持下，外蒙古宣布独立，库伦成立了“人民革命政府”。北洋政府在外蒙累年经略之功，旦夕间付之东流。位于外蒙古与俄罗斯之间的唐努乌梁海，因外蒙独立而与中国隔断，后被苏联占据，中国历代政府未予承认。
外蒙得而复失，令人扼腕。民国年间有诗叹曰：轻骑万马寂无声，外蒙光复鬼神惊。方幸楚弓还楚得，伤心内战误苍生。
而对于地处外蒙古西北端，曾是中国的领土的唐努乌梁海，在绝大多数国人的记忆中更是非常陌生，台湾蒙古族女诗人席慕容为此写下感伤的诗句：
远远地高过海面
高原上安静躺卧着的
像菊花一般清澈的湖水啊
萨彦岭下是我们失落了的
库苏古泊
被别人取走了的金银
我们会唤叫着去夺了回来
被别人取走了的马匹
我们会骑上更快的马
再去抢了回来
被别人轻易取走了的唐努乌梁海啊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哪一个子孙曾经
为她流下过一滴泪来
目送徐树铮远逝的背影，往事不堪续写，暂且搁笔，仅期冀那片失而复得、旋又得而复失的故土，能多些时辰徜徉于中国版图之中，哪怕是仅仅暂驻余之笔端也罢。
时窗外朔风呼啸，黄沙漫天。中央气象台说，有一股强冷空气扬起蒙古高原上的沙尘。
这风吹起的沙，不正是从蒙古高原远道而来的故土吗？……
（全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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