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散文哲思

庄子:何为真人?何为大宗师?

2020-05-16  本文已影响0人  梵高遇见佛

文化的最终形态是集体人格,无论你是80/90/00后,无论你是不是读过庄子,道家的这种「真人」人格,在你我出生之时就深埋于我们每个人的心灵深处,这是荣格所谓的“原型”。了解何为真人,其实是了解你我自己。试将《庄子·大宗师》散文化今译,请你放下那些执着,和我静下来,一起休憩,一起思索。

以下正文


知晓天意难为,人力有尽,也算是入得大道之门了!天意难为,是说万物生长皆循大道;人力有尽,是说面对不可尽知的天意,无可违逆,只可敬畏。懂得敬天而自知,得享天寿而不中道夭折,也算是有一定智慧的人了。尽管这样,仍有不足,因为毕竟还是有所凭借,譬如智识,而智识本身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试想,所谓“天意如此”,多是人力使然;所谓“人定胜天”,多是天意使然;凭借有限的智识,要怎么分清哪些是“天意”,哪些是“人力”?所以,只有知道了何为“真人”,才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智大慧。

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虽然,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

什么是真人?古代的真人,不欺弱,不自雄,不计谋。这样的人,失了不懊悔,成了不自得;这样的人,登高不颤抖,落水不沉溺,入火不觉得热。只有见识合于道的人才能这样。

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

古代的真人,睡觉无梦,醒来无扰,饮食不求香甜,呼吸又深又透。真人的呼吸能够贯通脚跟,而常人的呼吸却只在喉咙。一个人如果屈服于他人,言语就会受阻。那么,如果屈服欲望,天然的根器也就浅了。古代的真人,不贪恋生,不厌恶死。对于出生,并不欣喜;对于死亡,也不拒绝。自由自在地去,就像自由自在地来。不忘记起点,不追求终点。事情来了就欣然接受,如果忘了,就恢复自然。这就是说,不用人心去损害大道,不用人力,去加注天然,这才称得上真人。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 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 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

这样的人,心思沉静,神态淡漠,面色安详。他们时而肃杀如秋,时而温暖如春,喜怒如同四季变换般自然,行事合于道,懂得因势利导,不会墨守成规。这样的圣人,即便不得已而兴兵,灭人之国,也不会失去人心。这是因为,他们行事不为个人私欲,只为万民万世的利益。有心格物,刻意致知,这不是真正的圣人;心有偏私,不是真正的“仁”;伺机行事,不是真正的“贤”;不懂趋利避害而因势利导,不是真君子;一心执著名声而失去本心,不是真名士;所以,做不到彻底忘我,就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像狐不偕、务光、 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这样的人,世间称其高人隐士,实则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迎合世人对于高人隐士的想象罢了。至于他们自己,并未曾做到真正的自由自在。

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颡頯。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 故乐通物,非圣人也;有亲,非仁也;天时,非贤也;利害不通,非君子也;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 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 而不自适其适者也。

古代的真人,见识合于道,心中无偏见,不过于看重什么,也不刻意漠视什么。坚守原则,但不刚愎自用;虚怀若无,但不会显得浮华不实;光明磊落,心中常怀喜乐;行事谨慎,非不得已不以人力干预天然;容颜和悦,让人愿意亲近;德性宽和,让人愿意相随;心存高远,利万物而不争;来去也自由,无拘也无束;少言寡语,似乎天生不爱说话;做事漫不经心,更似乎是忘记了说话。

古之真人,其状义而不朋,若不足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也,张乎其虚而不华也;邴邴乎其似喜也,崔崔乎其不得已也,滀乎进我色也,与乎止我德也,广乎其似世也,謷乎其未可制也,连乎其似好闭也,悗乎忘其言也。

真人主张,治天下应以刑法为主体,以礼制为辅翼,以智巧应时变,以道德为准则。要以刑法为主体,因为天地不仁,是为大仁;要以礼制为辅翼,因为只有它,才能推行于世;要以智巧应时变,因为常有不得已之事;要以道德为准则,这是说,要鼓励常人都达到孔丘那样的道德境界,那样的话,人人就都会遵纪守法、勤勉工作。

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知为时,以德为循。以刑为体者,绰乎其杀也;以礼为翼者,所以行 于世也;以知为时者,不得已于事也;以德为循者,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而人真以为勤行者也。

真人喜好天道始终如一,不喜好人道也始终如一;真人与天道一致始终如一,与人道不一致也始终如一。真人的真谛之知与天道一致,体现在「与天为徒」的顺应天道之时;真人的俗谛之知与人道不一致,体现在「与人为徒」的因应外境之时。能够认知天道与人道必将长期陷入「两不相胜」的僵局,方为真人。

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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