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五）女儿

1、这是老赵在女儿四岁时出门打工的一段日子写给女儿的一封信：

小雪：

现在是一九九八年五月十六日凌晨一点五十分，这个时候，你想必还在甜美的睡眠之中，不知道有没有做什么梦，能让你笑出声或者哭出声来的？昨天你妈妈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前天晚上你睡觉时又压到了她身上，她睡得糊涂了，把你往一边一撂，以为是撂在床上，哪知道撂错了方向，把你给撂地上了。她还说你当时气得大哭，我听了以后又心疼又觉得好笑，顺口骂了你妈妈一句。其实你妈妈挨我这句骂也挺冤枉的，毕竟她每天为了照顾你的起居几乎已经分不清什么白天黑夜了，够辛苦的，难保一点错也不出。

爸爸现在在一个江南小镇的小型工厂的宿舍里，正为了要做出一个决定而难以成眠。这个决定关乎我目前的工作和未来的成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确保日后不致为这一决定而后悔。爸爸征求了很多人的意见，就是没有征求你的，可是说实在的，目前唯一有资格左右爸爸做出这一决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其实我挺反对做父母的动辄就对自己的儿女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女，你奶奶当年就经常这样对我说，我当时嘴上不说，心里却认为她这样说只是为了给我施加压力，要我听她的话而已。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每一个这样说的父母说的都是实情，发自肺腑。

自打你降临人世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将彻底改变了，我此后生活的目的和意义因为你的到来而变得单纯了起来。看着你一天天地长大，我感到自己正万劫不复地堕入到了一个充满温馨的深渊之中。

小雪，我的女儿，这几个字一出现在我的笔端我就感到幸福和甜蜜，做你的爸爸无疑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甚至超过了当年娶到你妈妈。但爸爸现在担心的是，有我这样的爸爸对你而言是不是一种幸福，因为你没有选择的机会，这一点对你很不公平。没有你之前，爸爸做什么事从来不象今天这样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有了你，爸爸开始看重从前曾轻视过的很多东西，比如工作、金钱和每一天的收获，因为这些东西将影响到你日后的生活和成长，爸爸不能不看重。

你今年五岁，长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可爱，很多人都说你长得太好看了不象我，我经常辩解说其实我小时候长得也很好看，只不过后来长劣了、变丑了。真的，一看你的眼睛，你的脾气秉性，你的一颦一笑，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如假包换，比DNA鉴定更具说服力。

拉着你的小手去逛街是爸爸感觉最骄傲的时刻，这一点也完全胜过了当初搂着你妈妈（在她嫁给我之前）逛街时的感觉。抱着你柔软、充满肉感的小身体时，真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值得我用那一刻去交换。你奶奶、你妈妈可能会因为我对你的态度而生气，不过这种醋她们俩个吃着肯定也会觉得有一丝丝甜。

小雪，你将来要记着，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值得爸爸用生命去交换的话，你的幸福将是我的首选。而今天，爸爸熬了一个通宵所做出的这个决定，不管将来是对是错，你要相信，爸爸只是为了能让你拥有一个值得骄傲的爸爸。

舍此，任何理由都是苍白的。

你现在还看不懂爸爸写给你的这些，但将来有一天你会懂的，希望到那时，你会觉得，有我这样一个爸爸还不算是一件特别不幸的事。对于爸爸来说，撇下你跟妈妈出来打工，尤其是在你一天天长大的这些日子里不能亲眼目睹你的成长，实在是一件极其痛苦、极其难以忍受的事。爸爸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缩短我们分别的时日，这也正是我今天做出这一决定的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爸爸一向不是一个很吝啬的人，但只要一想到少了那么多个能抱着你度过的日子，爸爸真的感到很心疼。

爱你的爸爸

写于一九九八年五月十六日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