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齿轮

阳光格外刺眼，几乎没有风。我像往日一样搭乘电车上班，远远就看见美雪向我招手。她一只手先拨开的人群挤出来，朝我这边招手走过来。她左手挂着包，右手食指指了指她自己，示意我等她一下。

我们一起进了电车，早高峰人很多。我们手拉拉环站立，被挤成一团甩来晃去。在我心里，她一直是这么美丽。你知道的，那种浑然天成又有几分疏离的气息，总是让懵懂少年如沐春风。一想到她，总是让人无比伤感啊！

“由美，你知道吗？你长得那么好看，事业感情又一帆风顺！我很羡慕你啊！”

“欸？有吗？”

她重重地点点头。“要知道，普通人在长得好看，感情顺利，事业顺利这三个选项中最多只能选两项就不得了了！”她说。

“所以你一定是上帝为你开天窗了，或者，你就是上帝。”她神神秘秘凑上脸来。我的脸有些发烫，面对她这样的美女，即使女生，也感到羞涩和自惭形秽。

电车在关门后驶离站台，人流好歹泄洪了。人们行色匆匆，谁也没有多说话。随着电车的关门声，有什么强行扭动着我脑中的发条。

“或者，你就是上帝……”她声音的余韵还在耳旁。那种独特的饶舌韵律，让人愠怒，让人迷惘，仿佛我卑劣的心被洞察、攫紧。

不断观望窗外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思索她话的含义，由此产生了一种不现实感。我美吗？我的眼光看着车窗玻璃反射的我的图影，那的确是我，比现实中的我更漂亮也更年轻，不对，这的确是现实中的我，如果不是，那我是谁呢？我的眼光搜寻着站台附近，妄图找到佐证我存在这个场所、把我拉回现实的锚点。

我当然是走在上班路上了，我在每天往返这里，今天还有一场重要的会议。也是啊，这里每天重复同样的光景，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在怀疑什么呢？

“由美，你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吗？”美雪问。

“没有呢，谢谢。”我笑着摇摇头。

看我笃定的样子，她便没再问。

电车，美雪，会议……根本串连不起来，还漏了一块关键的拼图。

开完会来到工位，我把包认真叠好放储物柜里开始工作。我注意到我的包，香奈儿新款——粉色格子爱心包，设计普普通通，质感还好拿捏。多看了两眼，却有种奇妙的感觉：并不是有多喜欢！甚至陌生。可能我是喜欢的吧，不然，它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说不清啊，什么都黏在了一起。

我拿起桌上的文件打开，再打开电脑编辑界面，正在编辑的文件是“2010年度工作总结”。现在是2010年吗？奇怪，总觉得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们要等筱雨吗？”下班时我问美雪。

“什么筱雨？”她说。

“就是后面来的……”我话没出口，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咔咔咔咔……我听见时间齿轮咔嚓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