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的星空下   (21) -- 沧浪之水浊兮

姚谦一回公司， 就发现汤姆满脸黑线。 她没有正面问汤姆， 而是私底下跟何塞这样的工程师聊了一下， 才了解， 汤姆不高兴， 是因为招他进来的CEO被挤走了。

这个CEO也是神人一个。 他叫老K， 本身并不是做技术的， 但是人长得身高马大，又巧舌如簧， 公司现在融到的钱有不少都是他忽悠来的。 他跟汤姆一样， 也是个炮筒子脾气， 好喝酒， 爱大说大笑， 所以一直一来跟汤姆都合得来， 那自然把姚谦也看做自己人。

这样一个人， 怎么能被挤走呢？ 姚谦百思不得其解。 她里里外外把自己的关系全都动用了，才勉强拼凑成一个画面。 原来， 老K跟他们公司的CTO不合。 话说这哥俩原来是一起出来创业的， 老K能忽悠， CTO老G则懂技术。 可能是老K太不会做人， 又或者太过自我膨胀， 反正不知怎么， 就把老G得罪了， 老G也不知道在董事会面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反正姚谦休假回来， 老K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姚谦知道汤姆心里不爽， 因为他一直都是靠老K力挺， 反倒觉得老G做事毕竟磨叽， 跟他说不来。 现在老K没了， 接下来的路， 该怎么走呢？

姚谦有种不详的预感， 觉得汤姆这种认人不认钱的主儿估计是要找下家了， 那哥们几个又该怎么办呢？ 撑了几个月， 好几次见汤姆被老G拎去训个狗血喷头， 夹着尾巴回办公室来。 姚谦想要安慰他， 但他自己不吐口被骂了， 也无从下手。 新的CEO还没来， 老G倒是给汤姆找了个中国老板老T来。 此人满脸笑容， 在老G面前有问必答， 如沐春风， 一转眼， 就把汤姆和他全部的手下上纲上线说了一通， 嫌他们没有processes, 没有goal， 整天胡来。

汤姆哪里吃的了这一套。 本来老K走了老G天天骂他他已经不爽了， 但是人家老G毕竟还是 co-founder, CTO, 怎么也是C打头的。 现在倒好， 这个老T自己好像也不太懂， 还跟他一套一套的讲大道理， 这是 压倒汤姆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头脑发热， 在还没有找好下家的情况下， 就跟老T竖了中指， 辞职了。

他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可苦了家里这些兄弟们。 他们各显神通。 有的像何塞这种比较能来的的， 就赶紧去老T那里抱大腿。 也有的觉得汤姆走了， 老K也不在了， 就各自在自己找起工作来。

姚谦的位子最是尴尬。 以前汤姆器重她， 虽然她只是个Program manager， 但就好比是汤姆的大管家。 现在汤姆不在了， 那她的具体工作职能算什么呢？

姚谦也垂死挣扎了一番。 她尽量说服自己， 职场嘛， 不过是混口饭吃， 不能太过意气用事， 也不要有太多个人恩怨。 她去跟老T表忠心， 强调自己是法律背景， 也懂项目管理， 还懂一些商务， 可以为老T效力。 老T不置可否。

时间过了几个月， 姚谦才慢慢发现， 老T其实并不喜欢她。 原因呢， 她自己分析了一下， 可能有几个： 第一是她是以前汤姆的亲信， 中国人不是最讲一朝天子一朝臣么？ 老T没有把她当自己人。 她还观察到， 老T比较器重白人， 所以像何塞这种的比较入他的法眼， 虽然他是哥伦比亚人， 但估计老T这种在国内长大的也弄不清楚区别。 第三， 也是比较致命的一点， 是老T不觉得她这个律师有什么特别的。 他是个工程师， 干嘛要让一个律师来做PM？

话说祸不单行。 组里有个新来的白女工程师， 技术一般， 但是野心不小， 也能说会道什么都来得， 可能是她对姚谦的位子早就有所觊觎， 但是汤姆在时无迹可寻。 现在变天了， 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居然说服了老T， 让她顶替姚谦的位子。 顶了位子也罢了， 姚谦这时候已经有小妹一个， 帮她做些杂事， 这个白女胃口大，说是连这个小妹也要归她！

姚谦被气了个半死， 想想再无路可走， 只能找COO去诉苦。 COO倒是很同情她， 马上靠谱的在自己的团队给她找了一个位子， 也不说是她被挤走了， 权当是调动工作。 虽然一时衣食无忧， 但是姚谦心里不要太不爽。 从以前的工程师核心团队， 到了美其名曰的operation， 有好多杂事要做， 什么开party都来找她， 以前的小妹也没有了， 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她被要求组织了一个Leadership offsite， 其中就有老T， 白女， 何塞这些人， 从以前的队友， 变成了帮他们组织party的打杂的， 她还不能挂在脸上， 还要有说有笑， 在人前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开心的样子， 真是难死她了。

只有何塞明白事情的始末。 他也恨死了白女， 不过要跟老T搞好关系， 还要在表面上做出一副尊重和顺的样子。 私下里他只好安慰姚谦， 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 不要太往心里去。

姚谦气了又气， 想起小时候爸爸教她屈原的沧浪歌， 说是， 沧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 可以濯吾足。 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跟爸爸求解。 爸爸半开玩笑的说， 就是说， 如果是好人， 可以跟他做朋友， 而如果是小人， 就可以用他来洗脚。 她记得自己被爸爸逗的哈哈大笑。 现在小人来了， 除了把他们当成洗脚水之外， 她还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