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记3

一个周期终于完了，期盼中的检测和转运开始了。然而不是回家，不过是换个新的环境继续等待。从外到里，每个人都很辛苦，却又停不下来近似原地转圈的行为。干脆放弃思考，就当是在案板上换个姿势，等着落下的刀换个角度。

牛奶和鸡蛋供应充足，至少钱还是有地方花的。虽然只带了一个电炒锅，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已经熟练掌握了用不锈钢盆在电炒锅里隔水蒸米饭。只要水和米的比例掌握适当，蒸出来的米饭不比用电饭锅做的差，一样又快又好。蒸好的米饭拌一点白糖，孩子吃起来就很满足了。还可以做个简单的蛋炒饭，调料用攒下来的方便面料包就很不错。

因为各种东西都紧缺，在一点点细碎的折磨里，每天都在检讨自己曾经浪费的食物，日用品。与其哭天喊地，不如换个角度思考一下，或许冥冥之中造物主的大手替我们按下了暂停键，暂时停下了地球最高级灵长类的向死之行。自以为这些年生活丰富多彩，在物质的狂欢里如鱼得水，文明得以长足发展。可是只要稍微来个急刹，出现一条引起骚动的“鲶鱼”，就会发现我们的脆弱，贫瘠已经在危险的境地。

人们攻击“二舅”这一类故事的情绪浪潮让人吃惊又害怕。不必特意去供奉苦难，但是我们实实在在，已经无法平视苦难，化学反应空前的剧烈。而我，也是其中不能平静的一个分子。

最近看的最多的是汪曾祺的散文，写了汪老在童年家乡，西南联大，以及农村劳动的一些往事。他们那一代人，是实实在在吃过苦的，时代动荡，物质贫瘠，经历过真正的硝烟，被血与火洗礼过。然而他的文字里不着一字叫苦，有真正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我既不如他读书多，亦不如他吃苦多，更不如他能将苦作乐，恬然高寿，享受生活，不辍以文字，画笔淡定描摹世事，不义愤填膺，不掀桌砸碗。我既未到达铺天盖地悬浮于理想中的彼岸，亦快失了来路，捧卷，释卷，皆心头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