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互道衷肠的夜晚

顾晓婻从H市回来时，并没有带走什么或留下什么，哪怕是一件很小的纪念品。

顾晓婻和闺蜜的观点达成一致，如今网络物流发达，网购可以买到的东西，何必大费周章的，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

顾晓婻与许音灵只提一只小皮箱上了飞机，返回B市。许音灵在顾晓婻的小卧室又逗留了一天，才回到A市，继续着她独自一人的生活。

其实，顾晓婻去H市并不是没带走什么。至少她带走了许多照片，还写了一篇游记，都保存在自己的手机里。

因为这篇游记，让她和林桦的关系徒然递增，从最初泛泛之交，聊聊理财话题的同学，成为深夜知己。

从H市回来的顾晓婻以为，假期结束，闺蜜离去，自己又会陷入之前的桎梏中。她深知自己的性子，一件事情没有板上钉钉的结局，她还会在某天夜里辗转反侧。

“一个人的冷暖悲喜只有自己明白，很多人都是活着活着就剩一个人了，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顾晓婻曾在白色的笔记本上这么写道。

顾晓婻对那晚的记忆非常深刻，那是同男友争吵后的第二个晚上，面对自己在微信上一连发出的数条疑问，他置若罔闻。

在顾晓婻的眼中，男友是在逃避，逃避他们之间出现的问题，试图用时间抚平一切。

他似乎以为那不过是个寻常的夜晚，躲过了，逃过了，放久了，顾晓婻便不会再纠缠于这些问题不放。

直到后来，顾晓婻才明白，男友漠然置之的问题，不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他不敢去承诺，不敢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更不敢承担未来尚不明确的责任。

当顾晓婻明白这一点时，她已不再对那段感情耿耿于怀，不再被男友的一举一动牵着走。

顾晓婻将这段话原封不动地发给大叔，等待他的回复。

顾晓婻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把这段话发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或许这是唯一一个发泄的出口，不用顾及旁人的感受，因为他是陌生人。

从小养成的独立坚强，让顾晓婻不得不在熟识自己人的面前，永远表现着自己的乐观与强大，隐藏起自己的伤痛。

他们可以哭可以闹，在顾晓婻这里是绝对不能发生的。无论有多难过，她都要把泪水吞进肚子里，扬起笑脸，看着他们，安抚他们。

只因为她是顾晓婻。

在网络世界里，她亦是顾晓婻。与普通人无异，喜怒哀乐她皆有。

“大家最终都要有个归宿，要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事业，各自更加需要时间来守护的人，这些都是羁绊。不联系、不整天在一起，不代表不关心、不在意。”

这是林桦的回复。

尽管顾晓婻被男友的冷暴力折服，但还是点头同意林桦的观点。人与人之间的经历不同，不同于自己的观点要尊重。

顾晓婻喜欢同林桦聊天，尽管他们的观点各不相同。

他虚心接受她的教导，尊重她的观点，容忍她的任性与无厘头，让顾晓婻渐渐迷失。

所谓，找一个能聊得来的人度余生便是如此。或许有许许多多的意见不合，但尊重且接受彼此的不同，更难能可贵。正因此，生活也多了些乐趣。

像烟瘾一般，顾晓婻对林桦上了瘾，她想要了解他的过去以及生活。

顾晓婻在工作之时，会时不时地点开聊天框。

每当看到林桦的信息时，她的内心都要欢呼跃雀几秒。

偶尔她也会忍住不看他的消息，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太闲了，闲至她会第一时间回复。

如果长久没有信息的声音，顾晓婻也会心不在焉，时不时点开微信，翻看着之前的聊天内容。

那个时候的顾晓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未知的漩涡里。

线上的理财课程即将结束，顾晓婻同林桦的交集似乎也要走向结尾了。

顾晓婻心有不舍，却不敢承认，她开着玩笑，却说着真心话。“不如，我们视频吧，这样聊天，打字太累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顾晓婻惊觉自己的鲁莽。恐怕没有几个人愿意陌生人见到真真实实的自己。

在等待“对方正在输入”的短短几秒里，顾晓婻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害怕他们的关系不经考验。

仿佛经过一个世纪那么久，顾晓婻脑里闪过无数画面。她怕冒犯了他，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自己又变回一个人。她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林桦的回复。

“好啊，只是我长得太磕碜，怕吓跑了你。”

看到消息时，顾晓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轻轻一笑，说：“没关系，我已做好心理准备，大不了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虽然见过他的照片，但顾晓婻的心里没底。她不知道手机后面到底是人是物，是长了一张狼才虎豹的脸，还是一张可爱萌娃的脸，网络的世界说不清道不明。

视频连接成功，顾晓婻松了一口气。脸是照片里的那张脸，或许有些许不同，但长久的好感，已让她忽略掉那些不易察觉的缺陷。

“你好呀，大叔。”顾晓婻率先开口打破尴尬，接着她又捡些好话说：“虽然照片也很帅，但没想到大叔真人比照片更好看，更年轻。”

林桦吓得在视频另一端连连摆手道：“我长得多磕碜，我自己还是知道的，你可别乱夸，我受不起这份见面礼。”

顾晓婻与林桦叽叽喳喳的聊了许久，聊到不得不上床睡觉时，才恋恋不舍地挂了视频。

林桦说：“不是只有今晚可以聊天，还有以后许多个夜晚，不要急着一口气说完，给未来留些话。”

关灯后的顾晓婻躺在床上，眼睛压根闭不上，她死死地盯着头顶上泛着白色的吊灯，林桦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久久盘桓。

以后？未来？网上认识的人，能相伴多久？不过是单纯的聊天，没有羁绊的关系，轻易就会走散。

顾晓婻认识过太多这样的朋友了，连相伴多年的好友都能走散，更何况是他。

顾晓婻想了很多，想到自己曾经交往过的，同自己谈分手费的前任，那个男生真是幼稚，又让人感到哭笑不得。

顾晓婻还想到自己的男友，曾口口声声唤自己为“宝宝”，好像他们有很久没敞开心聊天了。每天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似乎是象征性的发一句“早安”，再发一句“晚安”。

顾晓婻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想到其他的事，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到，只是莫名奇妙的困了，困了就睡了。

顾晓婻记得她做了一个许久没有做的，甜甜的美梦。她梦到自己终于摆脱各种渣男，觅得良人，终成眷属。

顾晓婻在睡梦中甜甜地笑出声，呼噜声戛然而止，她翻了个身，把被子夹在两腿中间，继续呼呼大睡。

之后的夜晚里，顾晓婻依旧跟林桦聊着天，偶尔发些无厘头的信息。她有了每晚同林桦聊完视频再去睡觉的习惯。

他们天南地北的聊着，聊彼此见过的美景，听到的故事，偶尔也会分享各自经历的事情，有悲伤，有欢乐。

这给顾晓婻一成不变的生活，添了许多乐趣。

有时，顾晓婻盯着男友的头像会伤感，会难过。难过的她，会写下一大堆话语，发给大叔。

她说：尽管以后还会遇到喜欢的人，但之前遇到的一定是没办法走到最后的人，所以才又遇到现在的人。而没办法走到最后的原因一定让人百转回肠。

林桦说：就算再怎么难过疲累，我们都曾努力过。

顾晓婻说：我喜欢自己想象的悲剧。这样，哪怕最后大家都走丢了，我也会记得这么一个故事。

林桦接着说：浪漫且充满悲情的想法是不错，可是我们还是喜欢圆满与喜剧。

看着林桦的信息，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顾晓婻突然心痛起来，她捂着胸口啜泣起来，声音压的低低的，怕被旁边的同事发现，急忙抽出一张纸斤遮在眼角。

顾晓婻想：知己难寻，哪怕是十几年的闺蜜，也并不了解自己，而自己也不会说给闺蜜听。

顾晓婻踌躇了许久，终于打出一段话：如果有合适的时间有聊得来的人，一定借着醉酒的理由靠在那个人的胸前哭的昏天暗地。

她希望林桦懂自己的意思，又不愿他明白。她害怕，往前再走一步，不是花香鸟语，是万丈深渊。

几分钟后，林桦只回复了几个简单的字：多希望那个人是我。

顾晓婻看着那句话，久久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