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世界-角色扮演-小我的多重面貌(3)
小我的病态形式
如同我们所见的,如果我们广义地使用“病态”这个字眼来表述功能失调和受苦,那么,小我的本质就是病态的。很多心理的疾病,其实都包括了在正常人身上也同样会发生的小我特质。不同的是,在心理有病的人身上,这些特质变得如此地明显,所以它们的病态本质显露无遗,除了受苦者本身之外,没有人看不出来。举例来说,很多正常人有时会说一些谎言,好让自己看起来更重要,更特殊,同时强化他们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 他们说的包括:他们认识某某人,他们的丰功伟绩,他们的能力与财富,还有其他各种小我用来认同的东西。然而,小我的不足感,以及要有更多或是成为更多的需求,会驱使一些人习惯性和强迫性地说谎。他们告诉你关于他们自己的事,也就是他们的故事,绝大多数都是幻想出来的,只是小我虚构的门面,让它自己感觉比较殊胜。这些华丽而膨胀的自我形象有时也许可以愚弄他人,但是不会太长久。很快地,大多数的人都会看出来它们全是虚构的。
被称为“妄想精神分裂症”的心理疾病(或简称“妄想症”),基本上就是一个小我的夸大形式。它通常包括了一个心智虚构的故事,用来佐证病人持续在心底深处感受到的恐惧。故事主要的成分就是他们相信某些人(有时是很多人,甚至所有人)在算计他们,或是有阴谋要来控制或杀死他们。 故事本身通常会有内在的一致性和逻辑性,所以有时把其他人也骗得相信了。有时某些组织,甚或是整个国家,在他们的根本基础上都会有妄想的信念系统。小我的恐惧和对他人的不信任,还有“排他”倾向,会让它聚焦在它所认知到的错误上,并且把这些错误视为他人的身份。这种情形稍微过度时,就会让别人成为小我眼中“没有人性的野兽”。小我是需要别人的,但是它的两难困境就在于,它内心深处是仇恨并且害怕其他人的。萨特说:“地狱就是他人。”就是小我的心声。患有妄想症的人会深刻地感觉到那个地狱,但是对其他人来说,只要小我模式还在他们之内运行,他们多少都能感受到。你的小我愈强,你就愈会感觉到其他人是你生活当中痛苦的主要来源。同时,你也很可能会让其他人的生活同样地困难。当然你是看不到的,因为,看起来好像总是别人在这样对待你的。
我们称为“妄想症”的心理疾病也会表现出另外一个症状,也是每个小我都有的成分,但是在妄想症患者身上是比较极端的形式。患者愈是看到自己被他人迫害、跟踪或威胁, 他就愈会把自己想象成宇宙的中心,其他的人、事、物都是随着他而起舞。同时他会觉得自己格外地重要和特殊,因为他幻想有那么多人把注意力都聚焦在他身上。他的受害者情结和被那么多人错待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格外地特殊。在形成他幻觉系统基础的故事中,他常常赋予自己两种角色,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有潜力的英雄,即将拯救这个世界或是击败所有邪恶的力量。
种族、国家和宗教组织的集体小我也常常有很强的妄想成分:我们和邪恶的“他人”对抗。这也是人类受苦的众多起因之一。西班牙的宗教法庭、起诉并焚烧异教徒和“女巫”, 还有导致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美苏之间的冷战、美国 20世纪 50 年代的麦卡锡主义、中东长久以来的暴力争端,这些都是被极端的集体妄想症所操控的 人类痛苦的戏剧事件。
个人、团体和国家如果愈加地无意识,小我的病态就愈可能以肢体暴力的形式展现。当小我试图坚定它的立场,证明自己是对的而对方是错的,它会使用一种非常原始但却很普遍的方式——暴力。对非常无意识的人来说,争吵很容易就会引发肢体暴力。争吵是什么?就是两个人或很多人都在表达他们的意见,但是彼此的意见相左。每个人都与构成他们意见的思想如此地认同,以至于这些思想变得如此强硬而成为心理的立场,而且他们都投注了自我感在其中。换句话说,身份认同和思想合并了。在这种情形下,当维护我的意见(思想)的时候,我感觉是在防卫我自己,我的表现也如此。无意识地,我会感觉自己好像在为生存而战,我的行为 也是如此,所以我的情绪自然会反映出这个无意识的信念。 它们变得非常地紊乱。我很烦恼、愤怒,防卫性或是攻击性很强。我需要不计一切代价获取胜利,否则我就会灭亡。这是一个幻相。小我不知道你的心智和心理上的立场与你的本质毫无关系,因为小我就是未受观测的心智本身 (unobserved mind itself)。 在禅宗里他们说:“不要寻找真理。只要停止重视 (cherish)意见就好了。”这是什么意思?放下对心智的认同,那么你超越心智的本质就会自动浮现。
工作——小我存在与否
很多人都有不受小我控制的时刻。在某些领域有特殊成就的人,就有可能在他们工作的时候,完全或是大部分地从小我中解脱。他们可能毫不知情,但是他们的工作本身已经成为一种灵性的修持了。他们大多数都是在工作的时候非常的临在,而在日常生活中又会落回到比较无意识的状态。这意味着他们临在的状态只是暂时地局限于生活中的一个领 域而已。我接触过一些老师、艺术家、护士、医生、科学家、 社会工作者、服务生、美发师、企业老板还有销售人员,他们工作时并没有在追寻自我,而是完全顺应当时之所需,令人敬佩。他们与工作合一,也与当下合一了,也与当时他们服务的人或是任务合而为一。这些人对于其他人的影响,远超过他们提供的功能所带来的影响。每个和他们接触的人都会感觉到自己小我的缓减。即使那些小我强烈的人,都会开始放松,放下防卫,并且在互动中不再做角色扮演。理所当然的是,这些工作时不带小我色彩的人,在他们的工作中都有杰出的表现。任何与他所做之事合一的人,就是在创建一个新的世界。
我也接触过一些人,他们也许技术上非常到位,但是他们的小我却时时地破坏他们的成果。他们的注意力只有一部分是放在工作上,其他的部分都是在自己身上。他们的小我需要得到个别的关注,如果得不到足够认可的话(可能永远都不够),他们会浪费很多能量在怨怼上面:“有其他的人获得比我还多的关注吗?”此外,这些人主要关注的焦点也许是利益或权力,而他们的工作只不过是为了达到目标的手段。当工作变成不过是达到目标的手段时,它就不会是高质量的。当工作中有障碍或困难的时候,当事情不如预期顺利的时候,当其他人或是环境不给予助力或合作时,他们不但不会立刻与这个新的状况合一,而针对当下的情况采取必要的措施,反倒会起而抗拒新的状况,而让自己与它分开。在这里,有一个“我”觉得个人受到了侵犯或是觉得怨恨,而且大量的能量会在无用的反抗或怒气中燃烧殆尽,而这些能量如果没有被小我错误地使用的话,其实是可以用来解决问题的。尤有甚者,这股反抗的能量会创造新的障碍、新的反对势力。很多人真的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当有些人不帮助其他人、不与其他人分享资讯或是陷害别人,免得别人会比“我”成功或是比“我”得到更多的荣誉时,这反而是不自觉地伤害了自己的工作。对小我来说, 合作是个陌生的名词,除非有暗藏的其他动机。小我不知道, 你愈是把别人包容进来,事情会进行得愈加顺利,而且各种事物会愈容易流向你。当你不给别人帮助,或是只给别人一点点帮助,或是在别人的路上制造障碍,宇宙(以人、事、 物的形式)也不会给你帮助,或是只给你一点点帮助,因为你把自己从整体之中切割开了。小我无意识的核心感受就是 “不够”,所以它对别人成功的反应,觉得好像是他们从“我” 这里拿走了什么。小我不知道,你对其他人成功的怨怼,反而会阻碍你自己成功的机会。为了要吸引成功,不论你在哪里看到它都要随时欢迎它。
病中的小我
一个疾病可能会强化小我或是减弱小我。如果你抱怨、感到自怜或是怨恨自己的病,你的小我就会获得强化。如果你把疾病当成你部分概念上的身份认同的话,小我也会增 强:“我是某种疾病的患者。”啊,那现在我们知道你是谁了! 而另外有些人,在平常生活中有很强大的小我,但是生病之后,突然之间就变成一个温柔、和善,比以前好很多的人。 他们可能获得了在以前正常生活中永远得不到的一些洞见。 他们可能接触到内在的领悟和满足,而说出一些智慧的话 语。然后,当他们好起来的时候,能量回来了,小我也回来了。
当你生病的时候,你的能量水平是很低的,而有机体的智慧可能会接管,利用剩下的能量来疗愈你的身体,所以没有足够的能量给心智使用,心智指的就是:小我的思考和情绪。小我会耗损大量的能量。然而在有些例子中,小我还是保存了仅有的一点能量,来供自己的目的使用。不用说的是, 在病中小我获得增强的人,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康复。有些人永远康复不了,所以疾病转变成慢性的,也成为他们虚假自我感永久的一部分了。
集体小我
与自己共处有多困难?小我试图逃离个人自我的空虚 不足感时,使用的方法之一,就是借由认同一个团体而扩大和加强它的自我感。那个团体可能是:国家、政党、公司、组织、教派、俱乐部、帮派、足球队等。在有些例子中,有人奉献他的生命去无私地为一个更大更好的团体目标而工作,完全不求任何个人的回报、赞赏, 或是为自己积攒什么。在此,个人的小我似乎完全地瓦解了。 从个人自我可怕的负担中解脱出来是多轻松的一件事啊! 无论工作得多么辛苦,需要牺牲多少的东西,团体的成员都感到快乐和满足。他们看起来好像都已经超越了小我。问题是: 他们是真正的自由了,还是小我只是从个人转化到了团体?
一个集体的小我展现出来的特质和个人小我是一样的,比如说:需要冲突和敌人,需要更多,需要自己是对的,而与其他犯错的人对抗,等等。迟早这个团体会和其他的团体发生冲突,因为它无意识地在寻求冲突,而且它需要对手来界定自己的界限和身份认同。而它的成员在小我驱使的行动中醒来之后,会经验到不可避免的痛苦。在那个时刻,他们可能就此觉醒,而了解到他们所属的这个团体,有强烈病态疯狂的成分。
刚开始的时候,突然之间觉醒过来继而发现你所认同、 所工作的团体实际上是病态疯狂的,这可能会让你很痛苦。 有些人在那个时候会变得愤世嫉俗或是刻薄,然后否认所有的价值。也就是说,当他们看清楚了前一种信仰系统的幻相, 继而梦幻破灭时,他们会很快地采纳另一种信仰系统。他们没能面对自己小我的死亡,反而逃跑到另外一个新的小我上转世重生。
一个集体小我通常比其成员的个别小我还要来得无意识。比方说,群众(一个暂时的集体小我实体)会进行很多暴行,这些是个人在不聚众的情况下不会做的。很多国家有时也会从事一些在个人看起来是心理病态的行为。
当新的意识萌生的时候,有些人会觉得被召唤而组织一些团体来反映出开悟意识。这些团体不会是集体的小我。组成这些团体的个人不需要经由这些团体来定义他们的身份。 他们不会再借由任何外相来定义自己。即使这些团体的成员还是没有完全脱离小我,但是在小我冒出头来的时候,他们会有足够的觉知在自己或是别人身上认出它来。然而,因为小我还是会想尽各种办法去试着掌控他人,并且维护自己, 所以不间断的警觉性是很重要的。这些团体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把小我带进觉醒之光中去瓦解它。这些团体也许是开悟的企业,慈善机构,学校或是一群住在同一个社区的人。 在新意识的扬升中,这些开悟的团体将会起到很重要的功 用。如同小我的团体会把你拉进无意识与痛苦之中,这些开悟的团体将会是加速地球转化的一个意识的漩涡。
永生的铁证
小我的诞生,是源自于人类心灵中的分裂,在其中,人的身份被分成两个部分,称之为“主词的我”(I)和“受词 的我”(me)或是“受词的我”(me)和“我自己”(myself)。 因此,每个小我都是精神分裂的,用比较通俗的说法就是“人格分裂”。你和你自己的心理形象相生相依,这个心理形象就是与你息息相关的概念上的自我。当你提到“我的生命” 的时候,生命本身就变成一种概念,并且与你的本质(who you are)分开了。当你提到或是想到“我的生命”,而且对自己所言深信不疑(而不是只把它当成一个惯用词汇)的那一刻, 你就进入了幻相之中。如果真有所谓“我的生命”的话,那么我和生命就是两码事了,因此我有可能会失去我的生命, 也就是我想象中的宝贵资产。而死亡就会成为一个似是而非的真相,而且是个威胁。话语和概念将生命分解成不相关的片段,这些片段本身不具真实性。我们甚至可以说,“我的生命”这个概念,是分离(separateness)的最原始幻相, 也就是小我的源头。如果我和我的生命是两样东西,如果我和生命是分离的话,那么我就与所有的人、事、物都是分离的了。但是我怎么可能与生命分离呢?如果与生命和本体分离,还有什么“我”可以存在呢?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所谓“我的生命”,或是我“没有生命”这回事。我就是生命。我和生命是合一的。不可能不是这样。所以,我怎么可能失去生命?我怎么可能失去我原本就没有的东西呢?我怎么可能失去“我本是”的东西呢?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