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陵有个“和悦洲”

2022-11-04  本文已影响0人  林建明

铜陵的朋友给我发了几张照片,还有几条视频。说是去了和悦洲,准备在那里午餐。还说,那里有大柴锅灶,可以烧大锅饭,自己带菜,约朋友来做。还说下次我若回家就请我到洲上去玩。一番话搅得我的味蕾潮湿潮湿的,压抑了一个冬春、快要发霉的思绪忽地就荡漾起来。

我之前一直称它为“荷叶洲”,挂在嘴边叫了几十年,并且成为内心的一个地理标志。刚刚外出那些年交通不便,乘坐轮船去南京转车,顺江而下第一站就是大通。因为是夹江,狭窄的江面轮船掉不过头去靠岸,像巡洋舰要绕洲一圈,从东边夹江逆流而上才能停靠码头。那时尽管我没有踏进洲上的土地,但觉得它是一个邻居,没打过招呼,还算是认识的。发现叫错了名字是最近两年的事,从网上知道它还有个名字:“和悦洲”。

当然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以前在我们老家,几乎每个人都有小名,也叫歪号,真名只是上学或填报什么表类才用。乡下人喜欢或者习惯了叫歪号,真名倒不一定有多少人喊,觉得别扭。

“荷叶洲”也就算它的小名呗,一个好听的小名字,想象一下美得不要不要的:涛涛江水之中伸展出那么一大块荷叶,亭亭玉立的样子,游人踩踏在荷叶上,是不是像滚来滚去却掉不下的水珠儿?还有,若是行走在荷叶的边缘,看波涛起伏,看日落月升,若是有雾纱朦胧,有没有身临仙境般的感觉?这该迷晕多少游客呀?

这两年迷上了文字,看到铜陵人吴华写了好多篇有关大通的文章,其中就提到和悦洲。说,清朝水师提督、湘军首领彭玉麟,认为和悦洲是天然的避风良港,遂在此练兵筹饷,并在洲上设立参将衙、厘金局、皖岸督销局等行政税务机关,又建成3条用麻石条铺成的街道和10条长巷,直通江滨。20世纪二十至三十年代是大通和悦洲的鼎盛时期,被誉为“小上海”,上可达安庆,武汉;下可至南京,上海,乃至世界。抗日战争期间,日本飞机两次轰炸和悦洲,随后再加上国民党实行焦土抗战,和悦洲从此走向衰败,走向没落。

想不到一个平平常常的江中小洲竟然有这么厚重的历史。

和悦洲离我的老家并不远,也可以说只是一江之隔。童年时站在高高的江提上,头可以不歪,眼光朝东斜一点就描到和悦洲的轮廓,若是天气晴好,还能看到对面江边葱茏的柳色,婀娜的枝条;倘若在冬天,浮出来的洲尾像一条灰色的游龙,静静地漂在江面上。

其实在我幼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过一次洲上。在我搜尽了记忆库的角角落落,只有一点模糊了画面:我跟在父亲后面,去一个从未有过来往的远房表亲戚家去。我们沿着洲上的某条小道,朝着太阳下山的那个方向,边走边望,我觉得是行走在江边的沙滩上。这时父亲问一个迎面而来的黑脸汉子,我最清晰的一点记忆是他的右眼角有个小疤痕,像做包子最后捏的一个褶。巧合的是,这个汉子就是父亲要找的亲戚。

不知道那天晚上有没有尝到江鲜,这事过去五十年了,实在是不记得。

十岁左右还去过一次,那是夏天。我拽着母亲担子上的绳子,从老洲一个叫大窝子的江边上了挂浆机帆船,突突了个把小时,从跳板上下来,只在大通的江岸边折个身,又上了另一块跳板,这是去和悦洲的渡船。

那次回来,母亲贩了两大篮子的香瓜。

在我的印象里,和悦洲就是这样的本色,像一幅黑白照,没看到有什么绚丽多姿的风景,也许那时候的人们过于忙碌,忙东忙西,根本就不注意风景。我记得走出渡口,也是大片的圩区,甚至柳树都和我们这里江边上是一模一样的。

风景在哪里呢?

在铜陵买了房子后,过长江大桥喜欢走沿新大道,临弯处小拐没几里的路程就是大通古镇。但走了几年了并未小拐涉足过,更没想上洲上去一賭风华的念想。它像我路过的无数个景点,也像我一个楼面的邻居一样,擦肩而过而已。

去年初夏,我和一个同样是远方回家的朋友从池州归来,路过大通。脑子里念叨着吴华的文章,终于经受不住诱惑,拐弯去了趟古镇。

到了江边,停车,已是黄昏时分。高大的石牌坊下,拾级而下是缓缓东流的江水;东侧的岸边正在施工建造护坡,铺设人行道上的彩色路砖。

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向西,踩着麻石路面,走进了夕阳下的老街。窄窄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有几个背着包的人大概和我们一样,也是来寻找记忆的。

我们走到了去和悦洲的渡口,本意是想去洲上住一晚,看洲尾的夕阳,看洲头的朝霞,如若有月色,漫步在石板老街上享受一下江风的气息也挺浪漫的。但我们被告知,洲上并没有旅馆,一切似乎只是我们的想象。

坐在木条长凳上,我们静观江水。此刻夕阳尚未落山,红彤彤地挂在江面上,远方的江水里也有一轮拉长了的红日,连同浩瀚的江水也被染成赤色,似幅巨形的绸缎正对着我们铺展过来,又顺着我们的身边滑过。几只江鸟驮着夕阳悠闲地在江面上飞翔,这幅大自然的美景,惊得我俩说不出话来。而对面的和悦洲,树形却渐渐朦胧,终究隐密于夜色之中。

我没有失落感,有这么好的邻居,总有一天会去拜访拜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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