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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 | 舞者

2020-02-23  本文已影响0人  胡柳烟

一念|舞 者

在手掌上画眼睛通灵起舞,和祖先曾经做过的那样,神控制了我的身体吗,神控制了我的呼吸吗,神控制了我的表达吗?神啊神。

在手掌上画眼睛骄傲起舞,和祖先曾经做过的那样,我运用了我的身体啊,我运用了我的呼吸,我运用了我的表达!神啊神。

在手掌上画眼睛通神起舞,和祖先曾经做过的那样,我释放了我的身体啊,我释放了我的呼吸,我释放了我的语言!神啊神。

在手掌上画眼睛随我起舞啊,和祖先曾经做过的那样,我得到了我的身体啊,我得到了我的心,我奉献了我的一切!神啊神。

随歌入舞,五米宽的高台凌空漂浮,让高台漂浮的是千火万焰炙成的热浪腾腾,不停地翻汐、涌动,岩浆一样的热情。火光映在人黄色的皮肤上,火光映这盛大的夜晚,每个人的眼睛猎豹一样优雅炯炯。刚成年的他们在合舞着祖先的歌,赤身裸体,阳刚巍峨,踩着热烈的节拍,跟随着牛皮大鼓,肌肉张弓般洋溢着,箭在弦上,瞄着猎物,轻悄悄、轻悄悄,突然——扑过去!谁能获得这场比舞的胜利,谁就是部族的凤凰。

在这场新年成人礼上,雀姑紧抿着杜鹃红般的唇,恒星般眼睛盯着舞台上活跃的身体,心跳似比牛皮鼓急促百倍,腿脚抑制不住地微微抽动,尽管,为这一天日日夜夜准备了十六年,但依然害怕这黑夜的吞噬,如断崖收魂的幽深。

“去听自己的呼吸,雀姑,去听自己的呼吸,像第一次跳舞时那样,眼睛看着太阳,漆黑的夜晚也有太阳。”

“玛祖母”雀姑惊喜地唤“你也来啦,呀,玛祖母今天穿得像一只凤凰!”

“哦嚯嚯……傻雀姑,玛祖母一直是凤凰啊!过了今晚,你就是大人了,是独立起舞的人了!时间像田里的苗一样咧!”

“可是,玛祖母……我有点……”

“去吧,去吧,神在看着咧,神在等着给你添翅膀咧!”

没有太阳,明天还会有光吗?没有五谷,明天还会有酒吗?没有舞蹈,明天还会有风吗?

光是什么呀,阿妈。光是我们柔弱的身体呀。

酒是什么呀,阿妈。酒是我们不累的手脚呀。

风是什么呀,阿妈。风是我们舒畅的呼吸呀。

噢,快看快看,你们家雀姑,天哟,好俊的身段,飞燕一般。她旋转得像轻柔的蚕丝飘带,纷纷摇落的梨花;她的胳膊伸展到指尖,牵动了白月光,牵动了青山的娇媚嘞,时间在她手指尖上,连着山头的瀑布哟,抖落下一地星星;你看她脚背绷直,足弓弯弯,盛着刀尖,你看她翻飞、腾跃、伸展,招摇、飘荡,顾盼生香,刹那静穆,天地间傲然地独立,又霎时喷火,群狼般围猎、扑腾、撕咬,杀气腾腾,唯我独尊……这个身体里包含水的火啊,你们家雀姑,又要带给你荣耀了吗?

“啊!”“不好啦,雀姑掉下台了!”“怎么回事?”

身体包含水的火啊,雀姑,太想赢咧,凤凰在向你招手咧,凤凰要给你翅膀咧,凤凰黄金的衣裳啊,琥珀的吊坠,永不灭的木龙香,凌空一下,翻转不及地坠下去了,断崖收魂的幽深。

通体金黄的凤凰,要带雀姑去桐木搭建的灵场吗?那个四季彩虹,百合盛开,五谷丰盛,弥漫木龙香的地方。雀姑啊,把舞跳好就是凤凰吗,想做凤凰,可知祖先血脉里流淌的舞意?凤凰啊,用身心和自然沟通真谛,身心就和自然一样啊,现在,那个自然又在哪里呢?

泥土长出青草了,为什么要被牛羊割?山里多满松林了,为什么要被柴斧磨?苍鹰伸出翅膀了,为什么要被天网罗?

雀姑,雀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六天七夜啦,吓死玛祖母了,还以为神要带走你呢,神舍不得带着你呀,神还要看我们家雀姑跳舞咧。

对不起,玛祖母,对不起,我怎么会……我……,我只想要凤凰,我忘记了,我只想要凤凰,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玛祖母,为什么,为什么?

雀姑啊雀姑,玛祖母哪里知道神的意思呢,神保佑骄傲的人又不保佑骄傲的人,保佑想赢的人又不保佑想赢的人,凤凰只有一个呀,凤凰也无处不在、无所不是啊!你听风,你看梧桐,你握着玛祖母的手,感受我俩的心跳,你感觉到了吗?凤凰只有一个,凤凰也无处不在、无所不是啊!

我听不懂,玛祖母,我听不懂你说的,你为什么总是神神叨叨,我很伤心啊,我丢人了,我不是凤凰。就差那么一点点……

雀姑眼泪急奔如洪,要流尽身体里的河,要干涸吗,只剩下河底埋汰的岩石吗,年轻人要经历多少伤痛才能成熟?阿妈从外面走进来,放下冒着热气的药汤,冷冰冰看着哭花的雀姑,张嘴是刀子,“尽兴和忘我就是凤凰吗?啊?那清醒和平衡呢?山上的苍鹰没有天空,去哪里飞翔?”

“阿妈”,雀姑被阿妈的气势噎住了,想辩解又不知怎么说,只好默默抽泣。玛祖母抚摸着雀姑的头发、脸颊,梳理着她的发线,一下又一下,轻轻地,安抚着雀姑僵硬紧张的身体,柔柔地。祖孙俩相握着一双手,贴在玛祖母的心口上。

“孩子”,玛祖母柔声说,“别伤心,孩子,想不明白就跳舞吧,继续跳舞吧,哪里都可以跳舞,凤凰还等着给你翅膀咧!”

不老花魁/胡柳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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