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疾
顽疾
杜医生，我老婆的病
杨哥，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你自己考虑，别的我也不能多说
我和老婆不和，街坊邻居都知道，也不是他们八婆，这女人一吵起架来就山呼海啸，感情这东西吵着吵着就脆的和纸一样
人到了中年，压在肩膀上的东西多的可怕，甚至有些夜晚我觉得自己的前列腺像家里坏掉的水龙头，那滴答声让我备受折磨。
还好孩子还算听话，但她要不这么乖巧，我心里还好受点。我和她妈一吵架，她就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看，还要帮我收拾她妈摔打的东西。
从孩子一岁起，我们就分了房住，她看电视看的很晚，有时候笑有时候哭。我在隔壁辗转反侧，很多个夜晚我都想，要是没有这个女人，该有多好
要不杀了她吧，我不禁嘲笑自己的想法，我这辈子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是全部的勇气了，更别提动手了。孩子还那么小
女人得病后，我们大吵了一架，她说我死了你就开心了，快了快了。我在心里暗自说了声，对
我从来没想到女人的病会那么重，我从单位赶到医院，她已经打着吊针插着呼吸机了，憔悴的就像有人吸走了她的一部分
杜医生是我多年的老朋友，说呼吸机吊着，可能能活个几年，醒怕是醒不来了
我抽了一夜的烟，烟灰点着了我最喜欢的衬衣
那晚我翻了很久从前的照片，女人结婚以前还是个明丽的人，她当兵回来我表姑介绍我们认识的，她爱笑爱打扮，我们骑着车的时候她爱在后座唱歌
“
晚风吹过哨塔，天边一抹红霞
年轻的战士巡逻归来，枪口一朵野花
”
她当文艺兵，以前走南闯北，很是潇洒。跟着我后在厂里上班，也吃了不少苦。后来我们有了晓晓，一家三口拍了很多照片，我看着照片里的高领红毛衣，又拿起手机看了眼自己，那阵我还不是这样的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因为那个男人，因为那个女人，因为我挣得没有战友老公多，因为晓晓，我想了一夜，脑袋痛的像要裂开，没想明白
杨哥，兄弟说句别人不能听的话，拔了吧，晓晓还要上学呢
我摇了头，老杜，这都是命
我看了眼女人床上的脸，恍惚着就变成了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你要是醒过来啊，我们再好好过一回
顽疾
你来这山上多久了？
三年
学成了么？
没有
这是我来山上的第三年，这座小道观和崂山派只隔了一座山，被打压的厉害，大师兄老死之后山上就只剩下我和老陆
师父是我们观里的传说，听闻他十几年前就去游历，大师兄说师父可能已经仙解了。我上山的时候，大师兄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吃饭穿衣都得老陆照料
大师兄死的时候院子里的葵花刚结了瓣，他每天都要出来瞅一眼的。每到秋天，我们不修行的时候坐在观门口吃盐炒瓜子，聊天看星星，不知道大师兄在等葵花熟还是在等秋天
老陆是我们三里唯一一个想修成仙的，算起来比例也很高了，他开天眼开的早，自觉天赋异禀，苦修了很多年，但除了天眼能看的更远，别无所长
女鬼是几乎和我同时来观里的，老陆看的真切，老陆说女鬼每天在院子里闲逛，看花看草，听我们弹曲，偶尔逗院子里的狗玩。老陆说这女鬼道行很深，不怕阳气也不怕狗，肯定打不过她，所以结段善缘比什么都重要
大师兄早就不修道了，和所有老人一样，母胎单身的大师兄心愿是死之前抱个孙子，除了我倆叫他爷爷，我想不出该怎么帮他
老陆修仙道，最近的爱好是开天眼看树上的天牛交配，他能看得见女鬼，但他找女鬼聊天，女鬼老不搭理他
只有我修鬼道，我修了三年，画符读经，观里的藏书都快让我翻烂了，别说炼鬼，我连丁酉公开路符都画不出来。大师兄说我可能天资差一些，但也不能怨天尤人，修道讲究缘分
老陆说这不怪我，我每次画符画到最后一笔，女鬼就握着我的手拐一笔，我可能冲着她了。我试了很多次，甚至在澡堂里画，老陆泡进水里说快别他妈画了，进来了
这年的葵花终于熟了，我们炒了一大兜子，焦香焦香的，以前大师兄在的时候嗑不了几颗就开始打瞌睡。女鬼来和我们道别，没有大师兄帮她画符敛魂，她撑不下去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没人捣乱我一次就画好了符
我就知道是你
三年了，第一次看见我，你有脸说
还不是你捣乱
我怕我这样子，你看了害怕
哈哈哈，我现在可是道士哎
后来的很多个夜晚，我都能梦到她，她支着脑袋坐在我面前，问我
你来这山上多久了？
三年
学成了么？
没有
可惜我没有再三年等你了
顽疾
这就是今天的两个故事，你们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我和小昭异口同声
这次为师介绍的病比较特殊，有人叫他感情，也叫心病，一旦染上便是顽疾，这病有太多曲折巧合，你俩以后若是碰见，能不医便不医
师父你医术这么好，也医不好他们么？
为师也医不好，哪里得的病就得去哪里治，求菩萨也没有用
小昭对着我笑，她一笑眼睛就眯起来，师父都治不好，那我俩可一定不能得上
师父长叹了一口气，出了门
不一会儿，他探了个脑袋回来，求求二位了，以后上课的时候把手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