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山村1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了偏僻的小山村宁静的晨曦，天还不是太亮，但勤劳的庄稼人早早地就起床劳作了。

听着鞭炮传来的方向，似乎是来自村西头的山坳里。这可是一个寂静的山坳，只有单间独户的一家人，单间独户是一个准确的描述，因为这个山坳里，只有一家人居住，房子是房子的主人用土砖直接堆放搭起来的，就好像小孩搭的积木似的随意，根本不是村里专业泥水匠人的手艺，房子的高度很低，仅有一人的高度，估计是主人知道自己的手艺不过硬，怕搭高了房子会倒塌，所以特意堆得不是太高。房子没有窗户，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因为土砖之间总有些较大的空隙漏出光来，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房屋主人的手艺不过关。屋顶是用一些几根木头，加上一些细小的木条搭的，上面用塑料、塑料布盖了二层，上面再用茅草、稻草盖得严严实实的，还用一些小石头加了压，防止屋顶被风刮跑了。

房屋男主人叫柱子，他家是几代单传，他爹当年生下他时兴奋得很，以为他能撑起这个家，将这一脉香火长久的传承下去，所以特意给他取名叫柱子，寓意着成为家庭的支柱、台柱。可惜的是，柱子从小体弱多病，身子骨不争气，在人民公社挣公分的日子里，总是成为队里的后进分子，屡屡拖累了队里，这可没少让人指着鼻子骂。后来，人民公社解散了，国家将田地分给农民，搞家庭承包，责任到人，一袋烟的工夫，柱子就被村民们甩去了很远，渐渐地成为了村里的头号困难户。

托他父母的福，柱子在父母健在的时候，在父母的努力下，结了婚。他的堂客是他母亲的堂侄女，人民政府有严禁近亲结婚的明文规定，幸好他堂客跟他的亲戚关系出了五服，不在近亲结婚的禁止范围内，所以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房屋的女主人叫月娥，这是一个苦命的人，从小就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吃过百家饭，穿过百家衣，睡过猪圈，各种苦都吃过。由于从小得到过柱子外婆的诸多照顾，当柱子娘找到她，希望她能嫁给柱子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答应了。成亲后，虽然柱子挣的不多，但在她的操持下，这个家还是勉强能够度日。

月娥虽然从小就吃不饱，吃了各种苦，但似乎贫穷的生活在她身上见不到一点影子，她身材发育得相当好，丰乳肥臀，可没少让山沟沟里面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流口水。个别胆大的总有意无意地挑逗她，希望能从她身上揩点油，吃点豆腐。对于男人的这些小伎俩，月娥心明眼亮，无数类似的经历让她早早地就熟练地应对这一切，她总能不恼不急地打发掉这些心怀不轨者，又让这些人有台阶可下，不致失了面子撕破了脸，所以，尽管很多人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有无数邪心欲念，却罕见地没有人编排她的不是，这在爱嚼舌根的农村可谓是一股清流。

柱子身子骨弱，结婚好几年都没有让月娥怀上孩子。过了几年，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全家人都满心欢喜，一心想着赵家的血脉终于能够绵延下去了，柱子爹娘盼望着抱孙子的愿望眼看着就要实现了。怀胎十月，月娥终于生产了，由于平日里经常劳作，月娥生产得很快很顺利。那是阳春三月的时光，满山的桃花开得正艳。当接生婆将刚出生的婴儿交到柱子手里的时候，柱子从接生婆怜悯的眼光中看到了一丝不幸，柱子渴望从接生婆口中听到那一句“恭喜你喜得贵子”的话却始终没有等到，一瞬间，阴云笼罩着这个刚刚还充满着喜悦气氛的小家。柱子爹娘不死心，扒开了婴儿的大腿，这一回，他们彻底失望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憧憬着、幻想着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然而，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却是以这种残酷的方式击碎了他们的愿望。

农民，无论生活多么艰苦，无论人生充满多少苦难，总能熬过去。唯有一件事，让农民无法安心，那就是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在农村，没有儿子，意味着这一家的血脉就此断绝了，从此，族谱上不再有这个家庭的任何信息，坟头上不会再有人扫墓祭祀，一切都将归于虚无。农村吵架，最恶毒的话语即是断子绝孙、绝户。因此，农民无论如何，最大的念想就是生儿子，儿子越多，香火越旺，在农村的话语权也越大。常常是有七八个儿子的家庭在农村可以横冲直撞，横行乡里，因为农村是以实力说话的，动不动就械斗，历史上，宗族之间、村与村之间经常会因利益冲突而发生械斗，抗倭民族英雄戚继光曾经被义乌民间大规模的械斗场面所震惊，几万人持续几年的械斗犹如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秒杀欧洲国家所谓的史诗级战争规模。

柱子家一脉单传，历经几代，平日里遭受了无数的欺凌，一直憋着一股气，想在柱子这一代扳回一局，想不到开局不利，头胎就是一个女孩。月娥在生下头胎后，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肚子再也没有鼓起来过。柱子爹娘在盼了一年又一年之后，终于遗憾地走了，临走时还一幅死不眠目的样子。

一眨眼之间，柱子家的丫头就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由于出生在阳春三月，桃花烂漫的时节，柱子就给丫头取名叫桃花。桃花真是挺会长，既遗传了她娘月娥的长相现身材，又继承了她爹柱子的身高，十三四岁的丫头就长到了一米六几的身高，猛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女青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懂事得早，从小就帮着家里做这做那，各种家务活都会干，是一把做事的好手。

前些年，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是现在有些农村的人跑到广东去打工去了，一个月能赚二三百块钱，省吃俭用一年就可以回家盖一座大房子。于是，在前年九月初中一毕业，就鼓动她娘月娥跟她一起去广东打工去了。由于柱子一家故意选在远离村子的山坳里居住，平常与村里人也很少往来，村里人一年都难得见到他们一家人几次。桃花跟她娘月娥去广东打工二年多的时间了，但村里人都不知情，偶尔路过她们家那个简陋的茅屋，偶尔会问及桃花跟她娘的去向，她爹柱子也是守口如瓶，随便编个借口就打发过去了。村里人还一直以为她们都在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