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的女子
疲惫与畏惧从未真正占据你的内心,大学的课堂散漫得自由,我孑然一人孤零零地坐着体验着旁边空空的座位漾在心头的孤零零的感觉,体验着莫泊桑笔下的勒腊老爹孤零零得谁也没有尝过这样孤零零的滋味。
你突然发来微信说,让我替你留下一个位置。这对我来说,不过是无需如此的徒劳,大概就是川端康成认为的生存本身是徒劳,认为美是徒劳,而爱情也是徒劳。
你匆匆地赶来,在电脑桌面上传了调查报告的PPT,我偷偷地看了你一眼,你脸上自然泛起的红潮让双颊红扑扑地,你右肩轻轻地挎着星点碎花的帆布袋,以一种我尚未攀至高峰的喜悦的时间里,就已经坐在我的身边。
你在我耳侧细语,不太希望今天上台讲解,心情有些疲倦,你是第七组,觉得两节课也轮不上吧。
我说,命运这东西要回过头来才能看见的。
你微微一笑。
不多会,老师瞧了一眼PPT四处横溢的桌面,说今天她随机打开哪个就让哪一组演示调查报告。
虽然你来得晚,但桌面上第一个PPT你就放在了最显眼、最有秩序的位置。老师第一个就打开了它。如果我们可以不带一丝违逆的去接受这种不幸运的巧合,将会是人生幸福的源泉。
你一直讲的那么好,每次有PPT展示,我坐在下面暗暗惊叹你讲解时落落大方的气质与那骨子里的勇气自信,在《奇鸟行状录》里“我”为要离家的妻子拉上裙子拉链,不经意目睹的瓷瓶般光滑滑的背,之后“我”一直念念不忘地浮在脑海。我也有类似的官能反馈,每次上课你就坐在我前边,黑色的长发就垂落在腰际,宛如早春的白雪飘然而落,你轻微地往前倾,仿佛我整个孤零零的世界里就有一股来自远方的幸福不期而至填满了我的空白。当几缕乌黑的发绺像个调皮的小孩遮住了那无可挑剔的完美的耳朵曲线,你那瓷娃娃般玉润的双手顺着前仰的刘海,让指尖往后把头发拢成一束,那飘漾在空气中的长发蓦地收拢又垂落,仿佛四合的黝黑笼罩下的黛暮色群山充满了静谧感,沉默给空气沁染了置换一新的桂花香。
《古都》里,真一对千重子说,“在幸福的小姐身边.....这幸福感染了我,就像温馨的青春”,千重子露出忧愁的神色,“我幸福吗?”
你讲完回到我的身边,我说,你是一个幸福的人,坐在你身边,这种幸福就传给了我。
你说了你最近一直在输出,很少看书。我忍不住问,那你忙些什么?
你打开手机的文档,给我看了你写的主持稿,由于副部临时的改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得不综合多种因素再修改,让上下文衔接得当。我略微读了一下,你的认真无可挑剔,才发觉你心灵的一举一动很美。
我看了你摆在桌上的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恰好我们此刻在同个时期里读同一本书,《岛上书店》有句话说,想要了解一个人,你只需要问一个问题:“你最喜欢哪本书?”这个很简单的问题,你想了半响,回答我并没有最喜欢的书,你说,由于晕圈效应,所以近期你读的书给你的印象比较好,所以对它的感觉也是喜欢的,就掩盖了以前喜欢的书给你的观感。
你给我看了李白写给杨贵妃的诗,你说你对其三“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进行了改编。蓦地我就想起,你说你很喜欢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说,从前在线上的对话,我是难以确切理解你当时想传递的想法,唯有尔后我才能真正意义的理解。就像你之前说的,人性并不黑暗,是外界压迫的无奈的选择。
你微微笑了笑。
你的文笔着实有亮色,我问你为何不写点东西呢?可能是我内心特别期盼着想了解你。
你说你是个很保守的人,我记得你之前在微信上告诉我说,你可能不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一般不会写东西给别人看。你的始终如一,起码不会陷入性格的矛盾中。
你说你是个有自己个性的人,可是在组织里副部总是对你提出的问题不加重视,她们会压抑你的个性,这让你有点介怀。
你似乎总是强调说,我一般不会跟不熟的人说这些。我始终没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隐喻。但我隐约理解你的强调是有因由的,究竟是生活经历本身还是性格使然,亦未可知。
虽然我们是同学,但若没有这次谈话,我一定会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深切的可耻。
你高考并未发挥好,由于是全国卷I,数学考得比平常差太多,我说你像钱钟书数学考得不太好,你认真地说,“不不不,我哪有钱钟书那么厉害!”但我一见你,与你一席话,一读你的文字,我看到了你隽秀的文笔透着的影子。
你说我们学校的学术氛围太差,你希望可以是导师制,让学生与老师一起研究课题。
我把几天前上课时对坐在前面那个女孩长发的感觉描写给你看,你说,有《匆匆那年》里乔燃的作文《一朵丁香花》的感觉。我说,我写的那个女孩是你。我还加以掩饰地说,我想把那些细节都捕捉住,把那些感觉表达出来。
我也不知道你是听没听见。你猛然点头,连连说,我懂,我懂。
你说,就像宝玉挨打后,林黛玉哭了许久,才酿成一句话,“你可都改了吧。”而宝钗说,“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于今日。”你说,宝玉给林黛玉送去的旧手帕,加深了彼此的情谊。
我说,我表达不出我日常生活感受的感觉。你说,作家在那个时代本身的经历就足以写成书了,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说,我没有经历深刻的挫折,所以我总很难输出东西。
你说,对的。我问你,为何你的语气是如此沉重。
你说,你有个舅舅,你外婆最心痛的事就是他始终没结婚。我还没问前因后果,铃就响了,你就像匆匆来到一样,匆匆地离开了。
我回头来细细地想,你是一个优秀到让我鼓不起勇气表白的女生,其实我不畏惧对喜欢的女孩表露心意,你却有种让我望而却步的感觉,于是我的心意像梳子用久豁了齿,滑落的就戛然而止了,因我不敢奢求太多了。我从未与人有过像如此这般触动我内心的谈话,可能我在孤独的世界里你就是一道突然流泻下来的很温暖的光。我不禁把你讲述的故事联系一块,你的话语就像宝玉送给黛玉的手帕,我不敢揣测你的心情,但我的心早已经被你影响了,我很认真地侧耳倾听你说的每一句话。我感到我就是《喀嗤喀嗤山》的狸猫,但你绝不是心里没有慈悲的兔子。即使我不断地沉溺变成了土左卫门,弥留之际也会说,“爱上你有错吗?”即使是打开了贝壳的一瞬间过了三百年光阴的浦岛太郎,也在贝壳里蕴藏的被忘却的岁月里救赎。
真抱歉,初稿写得这么浅白,可不要让你看见这篇文,其实你或许是性格使然,乐观外向,你与我的一番谈话,应该没放在心上,我却把它看得像生命之轻一样不可承受,把一丝一毫揪在手心里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