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癞子（66）——俺不认识你

专心致志的花妮不知突然扑到眼前的是何人，她发出“啊”的一声，扔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整个人像被突然放开的压缩弹簧，快速后退到墙根，把头埋在膝盖上，浑身颤抖着。

“姐，你这是咋了？”虎子脸上刚才还有的，春风般的笑容忽然僵住了，说着话就要上炕，却被麻皮爹一把拽住，“她疯了。”

“啥？她咋会疯了？”虎子的脸涨得红红的，眼泪在满是灰土的脸上流出两道白沟，“俺姐就是，就是以前有点傻，她不疯的啊。”他想再次上炕，被死死拉住动弹不得。

“孩子啊。”老娘走上前来，“你姐这样有一阵子了。俺们，俺们……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她轻轻拍下虎子的肩膀，“她不认得你了，俺去跟她说。”

老娘爬上炕，轻唤几声，花妮便像只猫似的爬了过来，又在众人的注视下，紧张地下了炕，揪住老娘的衣袖躲在身后不敢抬眼看。“花妮，娘问你。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虎子？”

花妮摇头。

“来，你仔细瞅瞅，认识这人不？”老娘把虎子拉到身前，想将花妮也让到身前来，但她并不配合。又在翠莲的共同帮助下，花妮总算走到前边来面对虎子了。

“姐，姐，你看看俺。”虎子又急又难过，“俺是虎子啊。”他想伸手拉住花妮，被躲开了。

花妮的眼神闪烁起来，她在虎子的脸上短暂停留了几秒，就把头别到一边去：“俺不认得你。”

虎子扑通跪倒在地：“姐啊，你别气了。是俺不好，如果不是俺想用嫁你的钱给娘看病，你就不会离开家，也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你别吓俺行不行？俺对不住你。”他跪着往前挪动膝盖，哭起来，“俺也没想到会是那样的。你走了，娘也没了。后来，那些人天天上咱家来闹，说你跑了，说如果不把你找到，带回去，就不让俺消停。”虎子拽住花妮的垂下的冰凉的手就往自己头上拍，“姐啊，你打俺，打死俺算了。都是俺的错。”花妮惊恐地尖叫起来，再次躲到老娘身后去，虎子的手空了，他彻底跪了下去，“姐啊，你别不理俺啊，俺就剩你一个亲人了。”他的鼻涕流下来很长，“娘临走前说，必须让俺找着你，带你回家。要不然她也闭不上眼……呜呜呜”

除了花妮，屋内所有人都开始抹眼泪，尤其是翠莲，听得原来花妮的亲娘已经没了，她拉住二柱，哭出声来。

老爹用干枯的手背抹一把眼角：“孩子，先起来吧。你姐现在认不得你，法子咱们再想想。”麻皮爹见状，也上前去把虎子扶起来，“兄弟，起来吧，你现在说啥，你姐也听不明白的。”

一屋子人抽抽搭搭地回到堂屋各自坐下来，虎子才又接着说起后来发生的种种，由此，麻皮爹和二柱把前后的事情都联系起来:“虎子，你说那些人走了？”

“嗯，走了。”虎子的眼里还挂着泪，“那天晚上俺听他们说时间太久了，人抓不回去就不抓了。就是，那个豹哥说的。”

“豹哥？”二柱和麻皮爹两人对视一眼，是的，那晚他俩也听到了这个名字。“虎子，那你这一路过来，身后没跟着人吧？”

“没有，俺保证没有。”虎子用袖口把鼻涕擦一把，“俺是天没亮就出发的，一路上都注意看着的。”

两人又对视一眼，话虽如此，但不知道为何，麻皮爹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乱，但随后他又跟自己说：没事儿，啥事也不会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