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月季花

    在我们住家东边社区，有几户人家屋前种植了几株月季花。无花的时候，它们以小片的绿意装点着门前小小的空间。在铅灰色的水泥道路和色彩单调的楼房之间，便有了赏心悦目的青翠，给赤日炎炎的夏天，注几点清凉；开花的时候，又以娇艳夺目的色彩，为这片幽静的环境增添了好多生气。

   我们夫妇俩常在黄昏后带小女儿和侄子沿路到这里散步，欣赏这成片的月季花，或停伫在路边看孩子们在沙堆上嬉戏，或听着社区跳广场舞的音乐，到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意味。

     小女儿和侄子也十分喜欢这里盛开的月季花，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摘几朵玩，都被我制止了。我对他们说：“你看，让它们好好地长在枝头上多好啊！能开很长时间，也能让更多人欣赏到；一摘下来很快就会枯萎的；况且，如果随便摘花，花的主人也会生气的。”两个小孩是很听话的，以后便不再要求摘花了，但是遇到最漂亮的花，却央求我用手机拍下来，这小小的要求我当然满足他们，于是我手机上便保存了好多月季花的照片。

      “春共杏花妍，夏同红藕鲜。秋牵霜菊舞，冬剩一株丹。自有防身符，绣针上万千。贞心羞百卉，风骨贵何言。四季青红映，香芬醉九川。不输天上色，楚楚美婵娟。”不久前，有着“荆紫关李清照”之称的文友陈秀芝大姐，写了一首很好的吟诵月季花的诗。我没有诗的才情，但也对月季花也有一种独特的情感。我老家的小院，从我记事起，就有一大株月季花树。它承载了我童年许多美好的回忆。

     有时，我的思绪像一只小鸟，从灰蓝的天空展翅飞出去，飞过苍茫的群山、迷濛的烟村，停落在故乡那棵熟稔的月季花树上。我仿佛又看到那繁密的树冠，满目青翠碧绿的叶子、鲜艳炫目的花朵儿；看到初春萌发的青嫩的新枝，迎着金色阳光茁茁成长，那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在袅袅的风烟中攒动，如姑娘的耳坠，摇落串串晶莹的露珠。而那月月绽放的花儿，如片片云霞，装点了一院春色。我们家的月季花远近有名，有亲戚朋友来此观赏无不啧啧赞叹。而慷慨的父亲就会剪一枝送给他们。这种花的生命力顽强，就算在泥土里扦插上普通的一枝，就会长成一株新的个体。 

     老家那座小院，镌刻着我深深的怀念；院中月季花的倩影，存留在我童年岁月中，那姹紫嫣红的记忆，如盛开的月季花一样繁多……

      小院里那棵月季花，可能比我的年龄还要大，虽为灌木，却生长有丈把高，枝繁叶茂，虬龙盘旋的树干旁逸斜出，昂起头来，把浓密的枝叶伸向蓝天。叶子为羽状复叶，表面深绿而有光泽，叶背青白，叶面光滑，具有小托叶；枝上有“绣针”一样的尖刺，是它的“防身符”；花形为重瓣，花色为曙红，才开的花色稍淡，一两天过去就变成深红，且娇艳无比，充满了生机活力；一年四季近乎每月都开花一次，因此我们称之为“月月红”，还有“长春花”的美称。 宋朝诗人杨万里云：“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把月季花期之长、色香之妙，囊括无遗。

      月季花还具有“活血、消肿、傅毒”的功效，由于其活血化疲之功效尤佳，故为妇科良药。幼时有村邻妇女来要这种单方，母亲总会送她们好多。我有时不小心手指被门挤了或被蜜蜂蜇了，祖母常会摘一朵花揉碎贴在我受伤之处，不日就能恢复正常。

     那寻常而又平凡的月季花树，不是用动听的言语、诱惑的媚笑，而是用独具的魅力把我们的童年召集到她的膝下，她默默地张开温柔的枝桠，绽开一树繁花，以无限的爱心召唤我们去亲近她。

      在儿时的梦里，她就像灼灼燃烧的生命之火，给清贫惨淡的家景带来了活力的希望。我们姐弟三人憧憬着：未来是不是能像这月季花一样灿烂？在苦涩的日子里，我们常能从小院中这蓬勃的月季花中，寻一点短暂的安慰和满足。小时候我和同村的小孩子们在花树下玩“过家家”，摘一朵月季花插在小女孩的发间，让她当“新娘”，然后又采一朵让当“新郎”的男孩儿也戴，但是他头发太短，插不上，就将花儿卡在他的耳朵上，如此凑成了一对“新人”，然后装模作样地“过日子，”还得有“孩子”，就用衣服包一块圆石头抱在怀里当“孩子”。现在想进来真是太好笑了。

      我怀念在月季花树下度过的清爽的夏夜：卷一条被单，睡在凉床上:仰望头顶上黑黝黝的月季花的影子，在花的清香、夜的神秘、月光恬淡的气氛中，用心灵与天上微笑的星星交流，聆听夏虫唧唧的浅唱，在夜风温馨的抚摸中慢慢进入梦乡……那样的日子一去不返，而我仿佛刚从一场梦中醒来，身上还留有月季花的芬芳。

       我不觉年近半百，已沦落为他乡人了!老家中那棵月季花树，也在经历了多年的风霜之后，在20多年前的小院扩建时被铲除了。我的祖母、父母亲也已离开人间许久了，而当年和我一起在月季花下“过家家”的小伙伴们，都已成长成中年人，有的像我一样，把生命行船划到遥远的异乡，不知他们是否也在像我一样怀念那月季花下的童年呢?
     “妈妈，我在地上拾了一些花瓣，能给我包指甲吗？”小女儿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惊醒过来，眼前仍是一片月季花，但此花非彼花，正如此情非彼情一样。
     老家的月季花啊！我是在你花丛的环抱中长大的，如果你的花魂有知觉，会知道我在这异乡怀念着你么?如果你有思想，你会像慈祥的祖母、父母亲们一样，思念我这飘泊他乡的游子么?
                                                                                         2023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