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始觉海非深 |《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

平如美棠

《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书如其名，整本书饶平如亦文亦画记录了他和美棠的一生。平如从自己八岁发蒙仪式忆起，到他的成长经历再到初识美棠直到美棠病故，从始至终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读来恰如听一位老者平静的讲述其生平，然而故事听完，心却被他和美棠的一生撼动、融化。

平如美棠的爱情源自父母之命，二十六岁的平如从部队回家相亲，初见美棠那天父亲便取出一枚金戒指交给美棠的父亲，随即美棠父亲便把戒指给美棠套到手指上，他俩的订婚便是这样完成了。带着美棠的照片返回部队时，平如忽觉自己的人生起了变化“在遇到她以前我不怕死，不惧远行，也不曾忧虑悠长岁月，现在却从未如此真切过地思虑起将来。”

原照已损，记忆犹存

婚后时局动荡，平如带着美棠在贵州当雇员、又在南昌经商。家，只是一个亭子加了四面板改成的房间。每到下雨天狂风大作时，窗噼里啪啦地响。他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个诗意，水泥房子领略不到这种山间的野趣。”主持人问他“中国人爱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为什么觉得有诗意？”平如答“我想跟那个心境有关系。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域，什么人生，有些诗意的人，他看什么都是有诗意的。”

最美不过往昔

后来平如被劳动教养，单位找到美棠告诉她“这个人你要划清界限”，美棠却振振有词不离不弃。从1958到1979，平如每年只能回家一次，两人全靠着书信往来维持感情与生活。信里几乎没有感情的字样，都是艰辛的生活，从怎么弄点吃的到怎么让孩子参加工作，一直到怎么能给孩子找到对象。整整二十二年，他们的爱情就靠着一纸书信传递，有时我们抱怨结婚后从爱情的甜蜜掉进了柴米油盐里，而相隔万里的他们，爱情却只能浸润在纸背上的柴米油盐里。

什么也不会做

平如回忆说“你什么也不会做！”是美棠一生对他讲的最多的话，“不管做什么都被说'你什么都不会做'，比如炒菜炒得不好，抽屉没关上，给孙女买的书是错误的等等。”有时子女也觉得母亲苛刻为父亲打抱不平，老先生赶紧摆摆手，意思是“人家教育自己老公，跟你们什么相干”。接受采访时主持人问他“你也不发火吗？”他说他从来没发过火，他说“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跟老伴儿吵架了，这个男的说他老婆如何如何不好。她没你文化高，她智力不如你，你的逻辑好，你会分析，她不会分析，她讲不出理由，她对你好的时候你想过没有。你有理，可是你无情。”他说“人生应该不改初衷”。

到了美棠病重，平如全身心照顾妻子。他每天五点起床，给她梳头、洗脸、烧饭、做腹部透析，每天四次，消毒、口罩、接管、接倒腹水，还要打胰岛素、做记录。他不放心别人帮。她病痛中渐渐不再配合，不时动手拔身上的管子。耳朵不好，看字也不清楚了，他就画画劝她不要拉管子，但画也不管用，只能晚上不睡，一整夜看着她，毕竟岁数大了不能每天如此，还是只能绑她的手。她叫“别绑我”平如听到很难过很痛苦却无能为力。到了美棠犯糊涂越来越严重，有一天称丈夫将孙女藏了起来，不让她见。无论平如怎么说她都不信，八十多岁的平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美棠看着他哭，像看不见一样。他说：“哎，不得了，恐怕是不行了。像杨绛写的这句话'我们一生坎坷，到了暮年才有一个安定的居所，但是老病相催，我们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所有人都只当美棠说胡话的时候，只有平如还一直拿她的话当真。她要什么，平如还是会骑车很远去买哪个字号的糕点哪个店铺的熟食。尽管等他买回来美棠早就忘记自己说的什么，也不会再要吃了。小辈的劝他，平如说“做了，我心里没有什么愧疚，不做，倒是一个永远的谴责，那一辈子，就不会好过的，拷问自己，人生当中，你可以做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

爱是永不止息

平如说美棠去世后，他无以排遣，每日睡前醒后，都是难过，只好去他俩曾经去过的地方，结婚的地方，到处坐坐看看，聊以安慰。他九十岁才学弹钢琴，为的是可以常常弹那首昔时他吹口琴妻唱和的、美棠最喜欢的《魂断蓝桥》。他决定画下他俩的故事，因为觉得死是没有办法的事，画下来的时候人还能存在。于是在整日的思念里他将两人初见、聊天、结婚、第一次吵架、买菜、看电影、全家福、生病……甚至连俩人最爱的零食、一起买的碗都清晰的画了出来。他将她的骨灰放在自己的卧室里，要等到他离世后两人再一起安葬。“我不愿意把她单独摆下去。把她放在房间里，没有离开过。我每天早上晚上，上一炷香，祝愿她，天上也好，地上也好，反正是那种安息。”他说“白居易写'相思始觉海非深'…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海并不深，怀念一个人比海还要深。”

相思始觉海非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