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拜年

        过完年，就得拜年了。就像春天来了就要播种一样。从过去到现在，代代相传，生生不息。传承也是发展。拜年乃民间的传统习俗，是辞旧迎新、相互表达美好祝愿的一种方式。拜年原有的含义是为长者拜贺新年包括向长者叩头施礼，祝贺新年如意，问候生活安好等内容。随着时代的发展，拜年的习俗亦不断增添新的内容和形式。除了沿袭以往的拜年方式外，又相继兴起了电报拜年、电话拜年、短信拜年、网络、微信等新媒体拜年。但无论如何演变，内涵都不会偏离问候关切和祝福。关于拜年的对象，宜昌本地有初一拜父母初二拜丈人（岳父母）的说法和习俗。想想，理应如此。给了你生命养育你长大的人，你不拜还能去拜谁？

        可我的拜年却是残缺的。残缺是一种遗憾是一种忘却也是一种祭奠更是一种怀念。初一拜父母，已永远没了机会。父母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已听不到我的问候和祝福了。以前二老健在的时候，我不知不觉，有时甚至还嫌他们唠叨免不了有些心烦。现在他们弃我而去了，我才意识到子欲养而亲不待，心中的痛楚无处言说。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十年以前往上溯，父母总会在这个时候做好一桌饭菜等着我们，等着我们去团聚，去感受他们赋予我们的亲情。饭后，父亲照例会迫不及待地对我们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用时髦的说法叫洗脑，把他既定的价值观念灌输给我们。父亲生前也是个老师，无论是职业还是日子都过得小心翼翼，就像踩在薄薄的冰面上前行。父亲是个真正的纯粹的人，除了兢兢业业做事，别的什么都没贪图过奢求过。即使对那些心术不正有意整人的小人，父亲亦是以德报怨。当时我还有些不解，甚至愤愤不平，不过很快便释然了。在岁月面前，无论是绫罗显要还是布衣百姓，都是过客，转眼便成烟云。父亲是个饱受过旧社会苦难的人，对新社会的信仰坚定虔诚，即使退休了也要追求进步加入组织。别的人早已逍遥自在地安享晚年，他却在毫无保留地为关心下一代组织奉献着生命的余晖。和父亲一样，母亲虽然文化不高，却是一个深明大义勤劳善良的人。母亲五十岁以前是个农村妇女，在庄稼地上耕耘人生，不余遗力地完成了赡养老人照顾弟妹抚养孩子的重任。后随父亲迁进县城，成了一名家庭妇女。尽管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母亲却将她勤劳的品德光大到了极致。除了陪伴父亲，她还含辛茹苦地带大了几个孙子孙女。本应颐养天年，可天有不测风云，一连串的变故给了母亲巨大的精神打击。在她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母亲连她的亲生儿子我们都认不到了。我时常忍不住愤懑，老天有眼无珠，对好人如此薄情寡义。父母走了，大年初一，我到哪儿去拜年？遥望北方的家乡魏家坡，心里默默怀想着父母。父母在时，我觉得自己还小；父母没了，我顿觉自己老了，心荒了。默默地，泪水从眼中不由自主地涌出来，一直流淌到了心里。父母肯定在另一个世界里保佑着我们，保佑着他们的儿孙健康平安，日子越过越好。从早到晚，初一那天，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心里默默怀念着父母。除了父母的养育之恩，我还能去念想去储存什么呢？可我又仿佛听到了父母的嘱托，不要伤心，他们只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关注着我们。作为他们的三儿，我妻子的丈夫，我儿子的父亲，我不能放缓奋斗的步伐。是的，我记住了。

        初二也是残缺的。岳母走后，岳父的身体每况愈下，但给他老人家拜年我们是不能忽略的。即使不带东西，去看一看也是问候也是祝福也是孝心。忆往惜，岳母健在的时候，我们哪怕挤上摇摇晃晃的班车或憋屈的中巴车站到乡下去给岳父母拜年，也是快乐的。老人在，心就有寄托，就有倚靠。我们一家三口和他们围坐在火笼旁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幸福温馨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如今岳父的老伴我的岳母没了，岳父形单影只，更需要关心。正因如此，我更该去拜年。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我还是要看重老人健在的每一天。父亲不在了，岳父就是我的父亲。初二尽管残缺，可还是有分量有内涵有爱的主旋律。早岁哪知世事艰！转眼我年逾半百，未来已不再令人向往。岁月的车轮不能逆袭，然而我们可以拥有年轻的心态。是的，改变不了现实，我们就改变自己对待现实的态度。父母走了，他们是在另一个世界牵挂着我们，保佑着我们。我们没有理由蹉跎岁月。拜年只是一种形式，更主要的是我们心中要有父母。心中装着父母，装着长辈，即使日子残缺，也足以告慰逝者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