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石蛊 第十九章 人如玉啷当
插了楚愿几把刀后，陈络绎一个人趴在卧室的床上抱着枕头刷微博，在这期间，她的私信和评论源源不断地从屏幕上往外冒。
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决定先给经纪公司一个交代，再找周粒想想应对方法。她这边电话本还没翻开，周粒的电话跨着大洋就切进来了。
隔着大半个地球她骂人骂得相当痛快，“陈络绎，你出息啊！居然还有脸接我电话，公司上下为你泡男人那点破事都快把天花板掀翻了！你居然这么悠闲！那男的谁啊？是你在哪个山头坑来的？敢跟你闹绯闻，胆儿挺正啊！不过长得真不错，照片都糊成那个熊样了，依旧挡不住一张桃花泛滥的脸哈！你啥时候坑来的？厉害哈！”
她起身在妆台前挠桌子板，那声音真是撕心裂肺，恰好能盖住周粒喋喋不休的数落。
周粒扬起声音问她:“喂，说你呢，陈络绎，我的话越来越不管用了是吧？”
陈络绎点头哈腰地说:“管用，管用，哪敢不管用啊。”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上午在机场外的高速路上，日光模糊，陆湛穿灰色棉质衬衫，黑长裤，微微仰头闭眼，神色有些憔悴，似在跟她说，又似在跟自己说，“是我喜欢的人。”
于是陈络绎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诚恳地同一向有恋爱教科书之称的周粒请教，说:“粒姐，我问你。如果有个人跟你说他喜欢你，却又在你面前介绍另一个人时说那是自己喜欢的人，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周粒在电话那头立刻笑得花枝乱颤，“谁啊？谁啊？哪个神经病？”
陈络绎说:“就是跟我上热搜那个，陆湛。”
周粒的手机“啪”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很快捡起来，“靠！你这是被人当成备胎了？”
陈络绎最近狗血剧拍多了的职业病突然发作，说：“你说会不会是我同他以前的女朋友长得很像，他女朋友因为车祸绝症啥的去世了，他悲痛欲绝，只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个时候我出现了……”
周粒那头鸦雀无声，思索了半天，“你等等，我瞅瞅明天回国的飞机票还有卖吗？”
她立刻佩服得五体投地，周粒不愧是周米卡，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好奇后面的剧情，直奔主题地决定飞回来亲自考察。
她感激涕零，“粒姐，你真是个天使，居然连八卦都忘了，就一心想着回家帮我吗？”
周粒盯着售票网页，“陈络绎，你以后少接点弱智脑残少女剧，我看不是人家神经病，神经病的其实是你吧！”
左不过飞机一天就飞回来了，陈络绎觉得这事可以先搁一搁，等到周粒回国之后再行商讨也不迟，至于粉丝们，先容他们热闹几天，反正她好久没有上热搜了。
处理完这些琐事，她看表时已经十点多，平常没有通告时，这个点她八成已经睡了，只是此时却毫无困意，窗外的月亮依然在肆无忌惮地燃着清晖，像没有明天一样欢快，最多还有个小时，它会渐渐黯然，直至消亡，太阳会于地平线上缓缓跃然世间，全然取代它的地位。她闭着眼，躺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翻身下床，去天台的泳池玩玩水。
哪知当她裹着外套从一楼爬到三楼，拐出楼梯口时，就看见陆湛仰面躺在天台上的一张巨大的白色躺椅里，壁式音响开着，里面正在循环一首很陌生的法语歌。
在这样的情景下该怎么开口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她曾经拍过不止一次言情小说里的经典夜晚戏码。
按照一贯的玛丽苏套路，夜深人静，月高风起，美貌的女主在特定浪漫的地点遇到一个同样美貌的男主，两个人一见钟情，干柴烈火，双双修成正果。
诚然，她符合美貌女主的设定，陆湛也符合美貌男主的设定。然而，当她走出戏里，难得拥有这样天时地利的条件，而作为人和条件的陆湛又偏偏喜欢她时，她居然连句开口的话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络绎站了一会儿，大概得有十分钟，没想出该怎么融入陆湛独享的安静里，正要转身下楼睡觉时，他忽然叫住她，“络绎。”
她有一瞬间开始后悔来天台，因为她无法预料接下来他会跟她说的话，亦或者她能够预料到，却尴尬于做出正常反应。
天台上有个泳池，池水清澈见底，陈络绎盯着池壁上横错的花纹，说:“睡不着，想过来游个泳。你随便睡，我不打扰你。”说着真的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可能是太急于逃避，脑子太不清醒，穿在身上的睡裙都忘了。泳池里的水位很高，身上的睡裙被泡得漂浮起来，她在水里装模作样地游了好一会儿，中途还换了好几个姿势，又是自由泳又是仰泳，最后还划了几下狗刨。
陆湛在岸上迟迟没有动静，大概是睡着了，刚才那声突如其来的络绎其实是句梦语。
陈络绎穿着湿漉漉的睡裙坐在泳池岸的台子上，双腿在水里荡来荡去，头发滴着水，被风一吹，让人冷得直哆嗦。
夏夜深处有虫鸣嘀嘀，湖泊里的草腥味儿隐隐笼罩着一方天地。她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还在亮着的星子，轻叹了一口气。
月亮渐渐沉到夜幕最深处，梧桐重重暗影，她起身，把音响里的法文歌换成一首老歌，“那些红着脸的人们吻着他的情人玫瑰遮住脸，有人幸福有人悲哀当夕阳盛开……”
她切了歌后随意坐在地上，陆湛睡在她右手边，样子安静俊朗。
她头一次认真打量他，自眉间到唇角，突然有种熟悉感觉在心里油然而生。她却伸手拍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陈络绎，你疯了！怎么可能是他！”
天台的一方里有几簇不起眼的花，细小的枝蔓微微在夜风里颤抖，月光和星光裹着灯光一齐细碎地落下来，镶嵌在枯枝里的柔绒小花在昏暗的光影里摇摇欲散，是星辰花，又名勿忘我。
昏暗里，陆湛的睫毛和花绒皆在微微颤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