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雪穗：白夜之行
今晚的夜空澄净，就如我此刻的心迹一般。回顾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心里总还是有些许后悸，总得为以后的生计谋划一下。
“砰”的一声，窗边有一个小石子扔了进来。我迅速换好衣服，看了看母亲的房间，迈着小步跑了出去。
我借着月光慢慢地走到那棵树下，在旁边的石块上坐了下来。
“今晚的星空真的很美，像白夜。”我抬起头望向天空，跟旁边的小男孩说道。
他沉默了一会，并没有对我的感慨发表任何评论。许久之后，他低下了头，说道：“对不起。”
我凄婉一笑，抱了抱他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你不需要跟我道歉，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
“但，是我的父亲伤害了你。”他摸了摸眼泪，像个小大人一般说道，声音里满是孩子气的哭腔。“我知道他跟我母亲有矛盾，在家里我很多时候都不开心，只有跟你一起我才感觉到快乐。”
这个世界本身就不是美好的，很多时候都是不快乐的。这一点，我从书里面就读到了。“亮司，你希望我们能继续在一起吗？”我握住他的手问道。
他吸了吸鼻子，回答道：“嗯嗯，当然希望，我愿意为你做一切的事情。”
“那好，我们今天杀了人，也就是你的父亲，根据书本和影视剧里面的情节，我估摸着明天就会有警察来询问你家的情况。你一定不能说是你杀的桐原洋介，也不能告诉他们你那天看到了我。明白吗？”自下午亮司用剪刀捅向他父亲，把我救出来之后，我们俩就注定有了一个不可分割的关系，或者说是感情。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安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在白夜中行走，也绝不后悔。
亮司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在图书馆的时候，我们就经常聚在一起看侦探小说，研究犯罪案件的手法和逻辑。他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下午我们分开之后，我就按着原来的路线回了家，一样是在屋顶上回去的，我想，母亲和松浦先生都没有发现。”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嗯嗯，好。我们都还是孩子，警察应该还不会这么快怀疑到我们身上，即使他们问你，也不要多加理会。大人对总会对男孩子的行为合理化为淘气的。”
亮司抬起头看着我，问道：“那你呢？”
亮司跟桐原洋介是父子关系，警察很难怀疑到他的身上，所以即使他不理会警察的随意询问，他的母亲也一样会为他打圆场。而我与桐原洋介的关系若是被发现，相信我很难自证清白。关键还是在于我的母亲啊......
亮司盯着我看了许久，见我不说话，便抬起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
我回过神来，微笑道：“亮司，过几天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月色洒在他那还稚气的脸庞上，我凑近了他耳边，“你帮我买一些能让人沉睡的药物吧，到时候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好吗？”
亮司点了点头，之后，我们便各自回了家。
桐原洋介的尸体是在次日下午两点左右被发现，跟我猜的一样，警察很快便顺着桐原洋介的通讯簿找到了我的母亲。
这天，母亲照常出去工作了，我安静地等在家里，等着警察上门找她。
来的两名警察分别是古贺和笹垣，两个纠缠了我大半辈子的警察。他们先是大致观望了我家，然后敲了敲门。
“来了。”我发出一个无知小女孩的声音，出声问道：“请问是哪位？”小孩子总是可以获得特权，只要演得好，大人的怀疑和防备可以消失一大半。
门外的警察问道：“你妈妈在不在啊？”
我不理会这个问题，继续问道：“请问是哪位？”面对陌生人，不开门是小孩子应该受到的正确教育和正确反应。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亮明身份，门后的小女孩不会开门吧，“我们是警察，有点事想问你妈妈。”
有这句话就够了，但还是要镇定。我开了锁，但并未松开链条，就隔着十厘米的缝隙看着他们，坚定地说到：“我妈妈还没回来。”
“去买东西了吗？”
“不，是去工作了。”我倒是想她不要回来。
那位叫笹垣的警察看了看手表，“她平常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差不多是五点，估摸着妈妈也快下班了，于是我答道：“应该快了。”
他们听罢，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说了一句：“哦，那我们在这里等一下。”
我点了点头，关上了门，在门后屏息听他们说话。
“这个孩子太挺懂事的，长得也很水灵。”
“是啊。而且......”
不等另一位警察说完，我又打开了门，问道：“可以让我看看你们的手册吗？”
警察也有可能是冒充的，外面的世界是危险的。他们似乎对我的举动很赞同，马上拿出来给我确认了。
我看了看，抬头请他们进来坐。顺手将门开得大些，大人总是把自己吃得很胖。
这次笹垣倒是有些惊讶，忙说：“不了，叔叔在这里等就可以。”
“你们在外面等，附近的人反而会觉得古怪。”我摇着头说道。
他们对视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但忍住了。礼貌道歉之后，便在椅子上坐下了。
我走到壁橱旁边坐下，拿起了在图书馆借来的书，低头读了起来，这样便于隐蔽我的表情，方便观察他们，听他们的谈话。
“你在看什么？”古贺问我。
“《飘》。”我淡淡地回答道。
不一会儿，他们两个人就这本书和这部电影彼此交流了起来，我不想过多发表自己的想法，只是看着书。
他们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可能会给我带来困扰，于是便停止了交谈，但其中一个警察，应该是古贺，双手闲得发慌，以指尖敲餐桌，发出了笃笃出声响。
我讨厌这样的声音，于是皱着眉头抬起头注视着他，他便不得不停止手指的动作。
笹垣观察着我这简陋的房子，不一会儿便再一次挑起了话题，“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西本雪穗。”我的视线没有离开书本，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念这个姓时候的鄙夷感。
“雪穗。嗯，怎么写呢？”
“下雪的雪，稻穗的穗。”大人的问题比小孩还多。
“哦，真是个好名字，是不是？”他对同伴说道。
古贺点头称是。笹垣见我没有回应，又问道：“雪穗，你知道有一家叫‘桐原当铺’的店吗？”
听到这里，我紧张了一下，终于问到了。我舔了舔嘴唇，轻轻点头，遏制住了心头对那人的厌恶感，说道：“我妈妈有时候会去。”
“嗯，好像是。那你见过那家店的叔叔吗？”
何止见过呢，我们还杀了他。“见过。”我轻轻地翻了页。
“他来过你家吗？”
来了不止一次。“好像来过。”我偏着头，睁大眼睛回答道。
“你在家的时候，有没有来过？”
“可能有吧。不过，我不记得了。”小孩儿的记忆总是模糊的，大人见怪不怪。
“他来做什么呢？”
“不知道。”说罢，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盯着垃圾桶内的“和音”商标包装纸。这个是桐原洋介最后一次来我家时手里带的甜品。这可是让警察怀疑母亲的好证据。
笹垣注意到了那张包装纸，还与我有了视线的碰撞，我立刻转移了，回到了书本。小孩很少说谎，也很不会说谎。相信此刻警察叔叔就是如此这般的想象。
母亲快回来了，我合上了书，抬头望向了玄关。妈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我小跑到门边，说道：“门没锁。”
“怎么不锁呢？太危险了。”妈妈在门的那头说道。走进门后，她看到了两名陌生人，表情很是惊慌。
“他们是警察。”我配合说道。
妈妈明显是有些害怕，脸色发青，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进来还是出去。
两位警察说明了来意，想请我们配合警方的调查。我则跟妈妈提示说：“好像是当铺那个叔叔的事。”
尽管我们私下里讨论过这件事情，但是妈妈还是有些绷不住。我拉着妈妈坐下，为两位警察叔叔倒了杯茶，便绕过母亲身后，走进六叠大的房间，靠着壁橱坐下，被笹垣发现了。
唉，总归是房子太小，想窃听都没条件。是时候换房子了。
